車開出一段路,謝明朗斟酌著說:“事先說得這么恐怖,其實(shí)也還好。”
“今天的確很順利。尤其順利在葛淮一直在和別人打電話,他是連按幾下快門都要計(jì)較的人。不過你表現(xiàn)得簡直太好了,完全不像新手,我曾經(jīng)帶過一個年輕的攝影記者,太緊張了,一個勁地按快門,到后來采訪根本進(jìn)行不下去,全聽他嚓嚓嚓去了?!?/p>
“我只是不想亂拍,個人習(xí)慣而已。”
“真是個好習(xí)慣。如何?見到言采的真人,有何感想?”
“嗯……”謝明朗想了想,慢慢地說,“比電影里看到的要老。”
孟雨大笑:“那是肯定。你也不想想他拍的電影多半是騙小姑娘的,化妝師得鉚足全力打粉,燈光師也要費(fèi)盡心思打光啊?!?/p>
“你不是才說他是好演員?總不是在逢場作戲吧?!?/p>
孟雨慢慢收斂了笑,盯著車流,說:“他年輕的時候的確是好演員,那個時候也有好本子留給他。有幾年的戲真是好。至于現(xiàn)在嘛,他已經(jīng)什么都不缺了,能這么敬業(yè)地每年接幾部片子,那是造福觀眾不是?這么想想,也沒什么好挑剔的了。你看過言采的片子沒有?”
“這幾年的都看了。霏霏狂迷言采,他的片子只要出碟,她必買兩張,看一張藏一張,但是新片我躲不掉,都看了?!?/p>
“這些新片不提也罷。他演得很認(rèn)真,演技也很好,但是,沒有激情,他沒有付出他應(yīng)該付出之外的哪怕一絲一毫?!?/p>
“做哪一行都有倦怠期,言采演了十多年戲,紅了十年,最近幾年不上心,也沒什么說不過去的?!?/p>
“沒錯,想來也沒誰指望他當(dāng)勞模來著。我就是對他要接舞臺劇這件事情,非常好奇?!?/p>
回到雜志社后兩個人就分頭工作。孟雨在總編面前著力夸了謝明朗,總編那懸了一早上的心總算才落回去,打了個電話去鼓勵了謝明朗一番,并囑咐他一定好好處理圖片。
幾天后采訪的稿件出來,謝明朗也交出了處理好的圖片。美編看了圖,連連搖頭:“明朗你到底是新人,不曉得規(guī)矩?!?/p>
這句話惹得編輯部當(dāng)時手頭沒事的人都湊過去看,看到照片后果然都笑了,不過謝明朗人乖巧,在社里人緣很好,大家的笑都是善意的。謝明朗左看右看,心里還是滿意的,但口頭上自然要謙虛:“哪里破了規(guī)矩?”
美編陳承看著他嘆氣,手指移到電腦屏幕上,指著照片上那個人臉上沒有被淡去的皺紋說:“你要拿去改一下,不然他經(jīng)紀(jì)人那一關(guān)肯定過不了。據(jù)說言采很在意這個?!?/p>
謝明朗驀然想起采訪中的場面:言采始終對著孟雨,沒有朝他分出一絲注意力。他的神情專注,風(fēng)度翩然。然而即便是如此,眼角和額頭的皺紋,在鏡頭下無所遁形。
他搖頭,直面美編和在場其他人的詫異,說:“他已經(jīng)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了。照片和采訪的內(nèi)容并不矛盾,我是特意沒有處理的?!?/p>
陳承驚訝地抬頭看他:“你……”
“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擠在這里,有什么好八卦嗎?”
孟雨的聲音插進(jìn)來。
大家回頭,僵了的氣氛算是稍有緩和。
她趁午休的時間去喝下午茶,手上拎著一大包點(diǎn)心,很是輕松自在的樣子。不過她很快察覺到有點(diǎn)兒微妙的氣氛,并在下一刻找出關(guān)鍵的兩個人。她先沒理謝明朗,而是問陳承:“怎么了?明朗又做錯了什么?”
“你自己來看?!?/p>
他把電腦屏幕轉(zhuǎn)過去,孟雨事先不知道是這么大一張面部特寫,整個人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照得不錯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