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朗用言采的機子試拍了幾張,終究不順手,總覺得哪里差了一點。如此一來他的固執(zhí)勁又上來,沉下心來慢慢調(diào)整焦距和光圈,在岸邊尋找不同的角度去捕捉陽光下湖水顏色最美的一瞬。他如此忘我,徹底忘記了時間,眼看著到后來太陽西去光線變差,才驚覺他已經(jīng)不曉得把言采一個人撇開多久了。
那時謝明朗已經(jīng)沿著湖岸走出很遠一段,言采起先還慢慢跟在后面,后來索性躲在背風(fēng)的地方抽煙,等著謝明朗回來找他。謝明朗一時沒看到人,有些內(nèi)疚,往回跑了一段,才在一棵松樹下面看見言采的身影。他加快步子跑到言采面前,又笑又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拍著拍著就忘記時間了。”
言采看他凍得鼻子都紅了,覺得很有趣,把手上最后一點煙掐了:“回來得正好。我正好抽完最后一支煙?!?/p>
謝明朗看見那么多的煙頭,越發(fā)覺得不好意思,笑笑說:“不敢勞你再等,我們回去吧?!?/p>
“拍到滿意的照片了?”
“現(xiàn)在還不知道,目前是覺得沒有。你的機子太好,我用不慣。”
“這湖一直在這里,改天再來拍過好了?!?/p>
謝明朗心想改天未必有今天的效果,他也沒多說,還是依著原路回去,路上聽言采說當(dāng)年怎么因為看中這片湖光山色而買下這棟房子。太陽雖然在西下時被厚厚的云層遮住,但積雪讓四下依然很亮,只是霧氣慢慢從湖南岸一側(cè)的山上飄下來,沒多久這一帶都是云遮霧掩的了。謝明朗這時回頭再往湖面上看,那一塊霧氣更重,只顯得整片湖面云水蒸騰。謝明朗的腳步又停了下來,走在前面的言采也跟著他回頭看,并說:“你不是喊著恐怖電影的橋段嗎?眼下最好。你想,天色再暗一點,這一片林子里看不見其他人,不知怎么迷路了,只有遠處有一點燈,你朝著燈光走,忽然聽見腳步聲……”
在雪地里站久了,言采的聲音也和平時的不太一樣,在這安靜的環(huán)境中聽來尤其性感。謝明朗聽著他說,不由笑起來:“怎么停下了?”
言采停住腳步,朝一個方向屏氣凝神片刻,反問:“你真的沒有聽見腳步聲?”
謝明朗聽他如此說,也停下來豎起耳朵仔細聽??纱藭r除了微風(fēng)吹落松樹上積雪的簌簌聲,和兩個人彼此的呼吸聲,一時間哪里還聽得到其他聲音。
謝明朗轉(zhuǎn)念一想,重重拍了言采一下;卻不料與此同時附近的樹上猛然發(fā)出一聲巨響,那一棵樹劇烈地抖著,雪大塊大塊地往下落。兩個人都吃了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卻是一只雉雞飛了出來。
他們對望一眼,對方的表情讓彼此忍俊不禁,笑聲大起來,震得附近的樹上的雪哪怕無風(fēng)也開始滑落了。
彼此取笑一番后言采說起霧之后多半下雪,果然前腳進門,后腳開始落雪。雪勢雖然不大,但謝明朗一想到如果明天路還不通怎么趕回去上班是個問題,不免有些擔(dān)心。但他運氣不錯,第二天起來時雪不僅停了,道路維修部分的相關(guān)人員也把路清理好,他們總算得以順利回去。
回去的路上謝明朗暗想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了解言采的過去,但是接下來的一連串事情并沒有給他太多的機會和時間:孟雨和總編在新年后的第一場編輯會上因為副刊的問題互相拍了桌子,第二天二話不說正式辭職,跳到另一家電影月刊《首映》。臨走之前孟雨問謝明朗走不走,謝明朗也只稍稍猶豫了一下,沒多久也交了辭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