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ina Story(3)

溫暖的南極 作者:蔣一談


那彬收到信后的第五天給爸爸打來了電話。

“爸,雜志收到了嗎?”

“沒有啊?!?/p>

“給你寄了?!?/p>

“哪天寄的?”

“前幾天吧?!?/p>

“工作怎么樣?”

“還行?!?/p>

“北京降溫了嗎?”

“沒有。”

“天氣預(yù)報(bào)也沒個準(zhǔn)頭。”

“沒事。”

“對了,給我寄照片了嗎?”

“洗照片太麻煩了?!?/p>

“洗照片有啥麻煩的?!?/p>

“現(xiàn)在都是用數(shù)碼相機(jī),發(fā)郵件最方便?!?/p>

“……”

“爸?”

“哎,我在聽。”

“用郵件發(fā)照片方便?!?/p>

“發(fā)郵件?”

“嗨,你也沒電腦,算了,我回頭洗幾張吧?!?/p>

“工作忙不忙?”

“挺忙的?!?/p>

“那就找時(shí)間再洗吧。”

“知道了?!?/p>

“我看新聞,說北京五環(huán)路發(fā)生特大車禍,太嚇人了!”

“爸,你還有事嗎?”

“坐車要小心?!?/p>

“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你每天都忙啥???”

“考慮選題,討論選題。”

“選題?”

“琢磨老外喜歡看什么中國故事唄?!?/p>

“哦……”

“爸,還有事嗎?”

“我想想,好像沒有了?!?/p>

“我是用手機(jī)打的電話?!?/p>

“那就好!”

“我掛了?!?/p>

“好,掛吧?!?/p>

話筒落在座機(jī)上的瞬間,老那忽然想起兒子英文名字的事兒,又急切地抓起話筒,連續(xù)說著“喂……喂……喂……”,可聽到的是忙音。他看著話筒,搖了搖頭,使勁拍一下腦門;不過他隨后就想開了——留個念想吧,下次寫信再問兒子一次吧。

現(xiàn)在是晚上九點(diǎn)十五分。和兒子通話后,老那打開相冊,又在跟老伴說說話:“老伴,兒子剛打來電話,都挺好的。還是留北京好,我在鎮(zhèn)上沒啥關(guān)系,兒子真回了老家也沒啥機(jī)會。”老那喘口氣,閉上眼睛,雙手撫摸著相冊,好像撫摸著老伴的臉和手。

天一亮,老那就醒了。他比平時(shí)提前醒了半個小時(shí),只為能早早趕到郵局取兒子寄來的雜志。鎮(zhèn)上的郵局九點(diǎn)鐘開門,他坐在床沿,仰起臉凝視著墻上的鐘:時(shí)針在七,分針在五。

時(shí)間還早。在家待著還不如去集市給兒子買些家鄉(xiāng)的核桃寄過去。兒子在北京工作,是編輯、記者,是腦力勞動者,核桃能補(bǔ)腦子?!昂颂?,給兒子買核桃去。”他心情愉快地念叨著,開門、關(guān)門、鎖門,邁著小碎步趕往集市——他上半身前傾,脖子直直的,兩條小腿交錯的頻率在加快,這不是他平常的步幅,這行走的姿態(tài)讓他看上去有點(diǎn)滑稽。

小商販們扯著嗓子招呼他。一位和他年紀(jì)相仿的老頭靜靜地蹲在地上,守著一堆核桃“吧嗒”“吧嗒”地抽著煙卷,眼巴巴地望著他。老那打定主意,朝老頭走去,心想他出早市賣核桃,一定是為了他的兒子或者孫子。

他相信老頭的核桃,也相信老頭的秤。他買了五斤核桃,一路往回走,拐了兩個彎,踏上了去郵局的這條老街。他路過一個早餐店,挑了個位置坐下,點(diǎn)了一根油條、一盤咸菜和一碗白粥。

他吃著早餐,腦子里還在想著核桃,不,是想著兒子吃完核桃后的高興表情,他甚至聽見兒子由衷的贊美:“爸,老家的核桃真好吃,下回多寄點(diǎn)兒?!?/p>

“哎!”老那對想象中的兒子答應(yīng)道,倒把坐在對面吃早餐的人嚇了一跳,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把自己的那盤咸菜朝對方推了推。這時(shí),一個老太太抱著一個鳥籠子走過來了。“要鳥嗎?會說話的鳥,誰要鳥,會說話的鳥?!彼袣鉄o力地說著,眼睛始終盯著在沸騰油鍋里上下翻滾的油條,“會說話的鳥,鳥……誰要鳥……”

沒有人理睬她,老那看了她一會兒,把早餐錢放在桌上,起身默默走了。“我餓了,我餓了?!崩夏锹犚婙B在說話,忍不住回轉(zhuǎn)身。

“會說話的鳥,誰要鳥?!崩咸岣呗曇粽f。

“咋賣的?”一個男人問道。

“兩百塊錢。”老太太說。

“太貴了,是金鳥啊!”

“會說話的鳥,不貴?!崩咸f,“那你能給多少錢?”

“五十塊錢?!?/p>

“一百五?!崩咸f。

“就給五十!”

“是我兒子養(yǎng)的鳥,我賣少了他會罵我的?!?/p>

“這鳥最多值五十塊錢!”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