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沐佐恩和司機要開車,他們都只喝茶水。最初,我也堅持滴酒不沾,可怎么都架不住丁瑛的循循善誘,等我將唇沾上了冰冷微酸的梅酒后,我就再擋不住其他幾位前輩一人一杯的“見面酒”了。
估計是至今摸不準我的來歷,擔心空降到這個核心小組的我是皇親國戚得罪不起,見我一口氣喝了五杯梅酒后有點迷茫的眼神,大家也就不再乘勝追擊,放過了我,轉而去攻擊司機大周,直到他被迫交出了車鑰匙,舉起了酒杯。
坐在桌子的最邊緣,有點頭暈感覺的我用手肘撐著腦門,看著其他人繼續(xù)用千奇百怪的勸酒理由對別人灌下酒精,直到輪流出現(xiàn)大舌頭、動作遲緩、沖進廁所狂吐等酒醉表現(xiàn)。
根本都是陌生人,估計連對方生辰八字都還不知道,怎么就能勝似親人般地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明知道對方的笑容至少一半都是虛偽的,為什么卻能相處得那么自然、那么和諧呢?
明明講話都不利索了,他們怎么還敢繼續(xù)喝酒?難道他們不怕酒后吐真言,徹底暴露了自己的虛偽嗎?
“你沒事吧?”
因為桌子并不寬,又加上我這么大咧咧地在桌上撐著手臂,所以當沐佐恩稍稍前傾了點身子,就已經(jīng)近乎將頭湊到了我的腦袋邊上。
要不是他發(fā)出了聲音,我真的已經(jīng)忘了場子里還有一個人始終保持完全清醒的狀態(tài)。
“你怎么不喝酒,車子不是可以找代駕嗎?”
這句問話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尊重組長的挑釁意味,可我其實只是真心想知道,為什么他不繼續(xù)加入這場虛偽的戰(zhàn)局,趁著已經(jīng)大熱的氣氛和他的下屬們稱兄道弟拉近距離?提議今晚聚餐的明明是他,估計埋單的也會是他,不是嗎?
“怎么,你想敬我一杯?”
自然地,他回應我的這句反問一樣不帶多少友好情緒,讓原本想追加一句補充解釋的我直接就將局面過渡到了敵我狀態(tài),“不想,也不敢。沒有他們那種功力,我怕我會酒后吐真言?!?/p>
如果是鄭翌哲,聽見我這么說,他一定會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逼著我把那些“真言”說出口吧。如果是他在,他一定不會像這個沐佐恩一樣用這種攝魂怪般的詭異眼神看著我一言不發(fā)吧。
是的,沐佐恩給人很眼熟的感覺,原來是攝魂怪,那種冰冷的、高大的,可以瞬間吸走人的所有快樂和幸福,甚至令人失去意識的攝魂怪!
原來是因為他一直在看著我,難怪我一直覺得冷,覺得莫名其妙的傷心,覺得想睡覺,原來我身邊一直坐著一個攝魂怪!
等小周捂著嘴再一次以光速沖向廁所引發(fā)大家一陣哄笑后,田副總便用明早的考察為理由對沐佐恩開口建議“來日方長”。于是,所有人都在沐佐恩“希望大家以后精誠合作”的最后陳詞中舉起了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
終于盼到了散場這個好消息的我當然不會再矯情。盡管我面前杯子里的梅酒近乎是所有人杯子里酒的總和,我照樣大大方方一飲而盡,然后隨著大家一起站起身,努力控制住自己有點笨重的步履。
因為大周喝了酒,所以叫了代駕替他開那輛GL8,這車子說是公司配給田副總的,但其實是給部門公用的,這種聚餐的日子,田副總自然樂得做好人,開口讓司機把大家一個個送回去。
車子是七座的,除了代駕司機,就剛好只能坐六個人,作為菜鳥的我樂得識趣,站在街邊目送他們的車子漸漸開遠,慶幸自己不用擠在車上忍受一車廂的酒精味。
剛想伸手攔出租車,一片雪白色就停在了我的面前。緩緩搖下的車窗里,攝魂怪冷冰冰地吩咐我上車。
如果聚餐也算加班的一種形式,那么現(xiàn)在加班已經(jīng)結束了,第一天上班就工作了足足十二個小時,我真的已經(jīng)夠敬業(yè)了,實在沒有義務再單獨加班。所以,想讓我上車,沒門!
既然心里有了決定,既然已經(jīng)沒有了其他同事的圍觀,我對攝魂怪就沒有多一點點繼續(xù)演戲的心情,依舊抱著那種“有種你把我踢出小組”的心態(tài),一臉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便轉身后退到車子遮擋不住的地方,對著馬路上閃著車燈的出租車用力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