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墨惜最喜歡的卡通圖案。那時候,章軻風總說墨惜穿紅色衣服像中國娃娃,還和她爭論PUCCA這個名字到底該怎么念,他說U該發(fā)“優(yōu)”的音,而墨惜堅持該發(fā)“烏”的音,后來僵持不下,只好折中,叫她“屁卡”。她看著那沒心沒肺的小紅人兒,不知不覺就笑起來。
墨惜正呆笑,一勺粥已經(jīng)送到她嘴邊?!皬堊?。”
墨惜愣了愣,呆呆地張了嘴。
項勇很高興,一邊喂粥一邊說:“習副說了,跟你們公司合作很愉快,又有好幾個項目交給蕭建豪了。蕭建豪得謝你這個人情啊,他要是不給你提成我可不答應。”
墨惜不出聲,只默默地喝粥。項勇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跟老蕭打過招呼了,這幾天你就在家休息,別去上班了。等嗓子和智齒都消炎了,徹底好利落了,我?guī)闳メt(yī)院,割扁桃體拔智齒一起辦了?!彼f得想當然,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在通知她。
曾經(jīng)有個人也是這樣,從來不征求意見,把一切安排妥當,讓她安心享受照顧。那人昨晚出現(xiàn)了,又消失了。墨惜忽然覺得難受,鼻子酸酸的,只好用力做了個深呼吸說:“項勇你別這樣,我,我受不起。我們還是簡單的雇傭關系比較好。”
他喂粥的手就停在半路,很久,才說:“那成?!?/p>
她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只盯著面前他手腕上黑色的鐵血軍表。她自覺地接過碗和勺子,噴香的粥吃進嘴里已然變了味道。
項勇站起來,在狹小的臥室里轉了兩圈,背對著她看墻上的影視劇海報,像是要把剛才的尷尬氣氛打破,就問:“貼這么多劉燁的海報,你是他粉絲呀?”
“不是,胡亂貼的?!?/p>
又沒了話題。
他回頭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她,從口袋里摸出打火機晃了晃,問:“我能抽支煙么?”又指指陽臺,“我去陽臺上抽?!?/p>
“沒關系,你抽吧,在哪兒都行?!?/p>
項勇踱到小小的陽臺上,隨手在外面把門關好。墨惜把頭垂得低低的,單手捧著剩下的小半碗粥,再沒有胃口,于是抬起頭來看陽臺上的項勇。他的背挺得很直,像一株傲然的白楊。他一只手扶著老舊的陽臺邊沿,一只手捏著雪茄,正看向遠處?,F(xiàn)在城市里幾乎不讓養(yǎng)鴿子了,但是墨惜住的這個小區(qū)地段稍稍有些偏,老住戶又多,還是有人養(yǎng)了為數(shù)不多的信鴿。這一大清早正是放鴿子的好時候,有幾只灰灰白白的鴿子正在陽臺外面那塊天上盤旋飛舞。鴿子們腦袋里都有個精準的指南針,比部隊作戰(zhàn)發(fā)的指北針都精準,它們那樣獨來獨往地飛向目的地,寂寞嗎,它們會不會也想找個伙伴一起飛?
抽完一整根雪茄要好長時間。
墨惜扭回頭看看輸液的瓶子,眼看藥水就要輸完了。項勇把剩下的一小段雪茄按滅,轉身開門進屋,帶進來一股辛辣的雪茄香氣。他并不說話,抬頭看看藥瓶,然后俯身摁住她手背上的創(chuàng)可貼說,“忍著點兒啊,我手重?!痹捯魶]落,針頭已經(jīng)拔出來。力度剛剛好。并不疼。
“自己摁著點兒,多摁一會兒,流血就不好了。”
“謝謝你?!蹦бЬo嘴唇說出這一句。她有點明白了,那個暴躁的家伙為什么沒有甩手離開。他忍耐著沒發(fā)作,是想等她輸液結束幫她拔針頭。
“虞墨惜,”他開口了,語氣平緩,“習副總說了,你們公司確實做得不錯,蕭建豪為人也爽快,所以才愿意跟你們合作。你甭覺著是我照顧你,我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p>
“那就好。謝謝你。你是最大方的金主兒了?!?/p>
床沿一沉,他坐到了她身邊。她忽然有些害怕,好像一件讓人恐懼的事情很快要發(fā)生。果然,他欺身過來,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把她困在中間,盯住她,聲音低沉悅耳。
“墨惜,其實,我一直愛你?!?/p>
她早習慣了他這種抽風似的“表白”,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大可一笑了之。但是這次不同,她的心跳得厲害,像是再也躲不開。她的左手用力摁住右手手背上的創(chuàng)可貼,血還是從針孔流出來,沿著白色的紗布邊緣不斷滲透。那紅點兒慢慢擴大、擴大,像一片紅色的沼澤要將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