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40年的人際關(guān)系學(xué) (1)

革命樣板戲 作者:劉瓊雄 師永剛 肖伊緋


1939年,東清鐵路北黑段日占區(qū)龍鎮(zhèn)憲兵隊隊長私人官邸。憲兵隊隊長鳩山與一個叫李玉和的鐵路工人正熱烈地探討人生的諸多哲理性問題。

鳩 山 對。老朋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呀!

李玉和 怎么?人不為己,還要天誅地滅?

鳩 山 這是做人的訣竅。

李玉和 哦!做人還要有訣竅?

鳩 山 做什么都要有訣竅!

李玉和 哎呀,鳩山先生,你這個訣竅對我來說,真好比: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

[鳩山一震。]

鳩山的現(xiàn)實利己主義和李玉和的“不通情理”形成鮮明照應(yīng),鳩山從日本遠赴中國東北,為這次熱烈的哲理性探討可謂煞費苦心,能否達成共識卻尚屬未知。鳩山來到中國東北的具體時日無人記錄,那一年還有一位中國人遠赴日本,卻記錄甚為詳細精確。此人亦是為了與日本人探討人生哲理問題,而且似乎是更關(guān)乎技術(shù)訣竅的問題;只不過不是去磨嘴皮子,而是去下棋,亦稱之為“手談”。

1939年9月28日,日本鐮倉。在由中國宋代高僧蘭溪道隆創(chuàng)建的建長寺中,一個叫吳清源的青年男子與一個叫木谷實的日本男子開始了一場名噪一時的棋局,“鐮倉十局”第一局揭幕。

當(dāng)吳清源在棋盤上投下第一百二十顆瑩白的棋子時,不慎走出一招失誤的棋來,木谷實手執(zhí)黝黑的棋子,乘機搶占實地,雙方形成撲朔迷離的糾纏局面。此時雙方均嘔心瀝血,殊死拼殺,忽然木谷實鼻孔流血側(cè)身昏倒,滴濺的鮮血混灑在黑白子之間,一時觀者震驚。有觀者質(zhì)問吳清源說:“當(dāng)木谷七段鼻血流出,異常痛苦之時,你卻佯作不知,只顧繼續(xù)下棋,這簡直太殘忍了。你為什么不馬上休息一下?你為什么不能說幾句照拂的話?你簡直是個不懂武士俠義、慘無人道的賭棍!”這樣的質(zhì)問沒有得到吳清源只言片語的回應(yīng),他只是在一種“無我”之境中與那個從來就不懂得武士俠義的國度進行某種無言以對的對話,雖然對話也許達不到預(yù)期的美學(xué)效果,人們關(guān)注的更多只有兩個字:“勝負”。

棄絕勝負之心,或許才能進入某種至高的人生境界。木谷實沒有悟道,或許鳩山悟到了點什么,他迫切地想把這一觀點與李玉和分享。

鳩 山 呃……(尷尬一笑)老朋友,我是信佛的人,佛經(jīng)上有這樣一句話,說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李玉和 (反擊)我不信佛??墒俏乙猜犝f有這么一句話,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鳩 山 好!講得好!老朋友,我們所講的,只不過是一種信仰。其實呢,最高的信仰,只用兩個字便可包括。

李玉和 兩個字?

鳩 山 對。

李玉和 兩個什么字?。?/p>

鳩 山 “為我”。

北黑鐵路的鐵道工李玉和不信佛,浙江舟山的大老板李拙子同樣也不信佛。鳩山的信仰不能打動這兩個人,似乎也同樣不能打動某些日本人,而且還是某些身份非常特殊的日本人。

1939年,浙江舟山普陀勾山黃雉村三岔路口的一所仿日式房屋中,一個叫松本英子的日本女人溘然玉殞。她嫁給不信佛的李拙子,不是正妻,只是一妾;她在李拙子身上沒有看到鳩山信仰中的“為我”二字,只是看到了這位大老板捐資辦學(xué)、捐資筑路搭橋、出資聘醫(yī)義診流疫,當(dāng)然最清晰的四個字莫過于屋門前的“僧道無緣”四字。據(jù)說,其間也有日本軍人前來與其探討人生哲學(xué)和“大東亞共榮”的相關(guān)問題,可是看到李先生那妾的名號時便不作聲了,松本英子——原是他們天皇的姑姑。

鳩山君的現(xiàn)實主義和宗教信仰,眼看在李玉和那里得不到熱烈的回應(yīng)與探討,只得請出另一嘉賓參與討論了。此人是誰?原是李玉和的老朋友王連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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