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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鬢何如霜(5)

猶記驚鴻照影 作者:風(fēng)凝雪舞


他一面說著,一面轉(zhuǎn)眸看我,原本淡薄的笑容里帶著幾許打趣的意味,“再說了,我若是留在外面,只怕是有人又要胡思亂想了。”

我面上一紅,略微窘迫地看了他一眼,而淳逾意本欲再說什么,卻忽然轉(zhuǎn)眸定定看我,目光肆無忌憚。

我有些不悅,卻聽得南承曜的聲音淡淡響起,“請淳先生為王妃把脈吧?!?/p>

淳逾意一面示意我伸手,一面仍是毫不避諱地探究著我面紗下的容顏,我有些不情愿,肩上卻被南承曜安撫性地一握,不忍拂他的意,于是只得伸出右腕。淳逾意的手指慢慢搭上了我的脈,起初仍是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我的面容上,卻慢慢的,一點一點凝起心神,面色也漸漸專注起來,隱帶興奮。

“王妃可是中過‘千日醉蘭’的毒,后來又解了?”

我點頭,看來此人的醫(yī)術(shù)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幫王妃解毒的人是誰?可否讓在下一見?”他的話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

我并不想讓不相干的人知道我和蘇修緬之間的事,于是搖頭道:“本宮機緣巧合方得貴人所助,并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p>

淳逾意“啊”了一聲,面上神情混雜著興奮和惋惜,“‘畫鬢如霜’,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能見到這套傳奇針法,我還以為這世上除了邪醫(yī)谷蘇先生外就再沒有人會了,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啊……”

我一怔,“淳先生怎么如此肯定本宮身上的毒不是蘇先生所解?”

他想也不想地開口道:“原本要想解‘千日醉蘭’的毒性而又保王妃無恙,除了原來的施毒者外,普天之下,就只有蘇先生一人能做到,而這套‘畫鬢如霜’,會的人也只有他??墒俏液芷婀?,從施針手法來看,卻并不像他?!?/p>

我又是一怔,問:“此話怎講?”

“‘畫鬢如霜’是天下最為奇絕的針法,然而會的人卻屈指可數(shù)。固然是因為這套針法極為難學(xué),然而最重要的,卻是因為這套針法太過耗損心力——欲救人,先傷己,救人三分,傷己七分。所以即便這套針法精妙得無以倫比,卻仍是慢慢失傳了?!?/p>

我沒有說話,聽他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從王妃的脈相看,余毒已清,再無禍害,這前面的針法精妙絕倫,的確像是蘇先生親為。可是王妃體內(nèi)仍虛,可以看得出最后這固本還原的針法施得極為綿軟,雖勉強收勢,保了王妃性命無憂,卻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出自蘇先生之手?!?/p>

我臉上的血色一點兒點兒地褪去,淳逾意不知道,我卻很清楚,替我解毒的不是旁人,正是蘇修緬。

那淳逾意所說的針法綿軟,是不是意味著,他為了救我,已被那救人三分,傷己七分的“畫鬢如霜”傷了心脈?我想要開口問些什么的,話音卻哽在喉間,出不得聲,整個人也僵硬得無法動彈。

恰此時,一雙手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我的肩,南承曜掌心的溫暖傳至我身,然后,他的聲音淡淡響起——

“是不是蘇先生施針治人反傷了心脈,以至于后面的針法不穩(wěn)?”

他替我問出了我問不出口的話,我雖無力回頭道謝,心里卻是感激的。

淳逾意依舊一口否決:“不可能,以蘇先生的修為,‘畫鬢如霜’的反噬斷不至此?!?/p>

我想起了再見蘇修緬時,他的眉目如常,并無病態(tài),甚至還能與南承曜對劍比試,心內(nèi)雖然仍有疑慮,卻也略略安定下來。

而淳逾意眼見得不出結(jié)論,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徑直取了紙筆替我開方子,一面寫,一面道:“毒性全退,王妃的身體其實已沒什么大礙,我開的也不過是些溫補的藥,好好調(diào)理便是?!?/p>

我接過方子,輕聲道謝。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開口道:“看在你有幾分像卿兒的分上,我奉勸你一句——人如燈,思如油,思慮過甚,常人自然無妨,雖積弱一點兒,但傷不了根本,你卻不一樣。從你的脈相看,身體已是幾經(jīng)耗損,特別是頭部承靈、百會、天沖三處要穴,氣血不行,凝塞淤堵,就連‘畫鬢如霜’亦不能打通。沒有厚實的身體底子撐著,卻要勞心思量的話,那便只能是,油盡燈枯?!?/p>

我怔住,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低頭整理自己的藥箱,聲音一字一句傳來,“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王妃好自為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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