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緊盯仇人 不死鳥傲視對手
次日一大早,送走呂鋒,田家祥徑直去了大隊部,他收拾了前一天被自己扯碎的獎狀,用糨糊在報紙上拼貼好,然后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新的激情與希望鼓動著他,他找出幾張金星紅紙,鋪在桌上,揮筆寫下一副對聯(lián)。
上聯(lián):山窮水盡疑無路
下聯(lián):柳暗花明又一村
橫批:別有天地
田家祥端詳著自己的作品,拍著桌子叫好:操他的娘,確實說明問題!
他興致勃勃地把對聯(lián)貼到大隊部的門上。鮮紅的對聯(lián),一改多日來大隊部的沉悶氣氛。
申鳳坤走過街口,瞥了一眼。田家祥故意招呼道:你來看這對聯(lián)怎么樣?對仗工整得很哪。
申鳳坤左右端詳了,道:“山窮水盡”這一句嘛,還差不多,符合形勢。下聯(lián)這“柳暗花明”,就不好解了,我也看不出那“又一村”在什么地方,是大葦塘嗎?
田家祥想起昨晚呂鋒的那些話,就說:我那個“又一村”,在荷蘭,在蘇聯(lián),在云南烏拉圭。
申鳳坤笑了,說:你說什么?在河南?我怎么沒聽明白啊。
田家祥說:反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申鳳坤笑道:駱駝再大,若是瘦死,也就無所謂了。
田家祥冷笑道:還有一句話,叫做船破還有三千釘。
申鳳坤說:三千個上銹的鐵釘,也值不幾個錢。
田家祥又指了橫批叫他看。申鳳坤看了,說:這幾個字,沒一個是對的。
田家祥打量了半天,問:哪個錯了?
申鳳坤不屑地說:等著,我寫個對的給你看。說完,一臉的鄙夷,轉(zhuǎn)頭往家走去。
田家祥朝著申鳳坤的背影,大聲喊:你那兩間東屋,還得拆嗬。
申鳳坤轉(zhuǎn)過身來,問:要是不拆呢?
田家祥強調(diào):不拆不行!
申鳳坤針鋒相對:我倒要看看怎么個不行法!
田家祥發(fā)下狠話:不怕你硬,共產(chǎn)黨專治硬頭鱉!
申鳳坤說:有本事盡你使!
田家祥悻悻地說:你得知道,一個眼的婆婆也是娘!
吃過早飯,厚皮達撒達撒踱到申鳳坤家,來當說客,正趕上申鳳坤從家里出來,手里拿著兩條飄揚的紅紙,就問:不年不節(jié)的,大叔你這是干啥?申鳳坤說:人家唱,咱就唱,一霎兒不唱急得慌。厚皮說:您這是跟那邊唱對臺戲哪!申鳳坤說:人家要打我的屋,先貼個驅(qū)鬼的字符,也算是辟邪。
厚皮想起自己擔當?shù)娜蝿?,說:大叔您犯不上因兩間破屋跟他慪氣。申鳳坤反問:這話什么意思?不是我要跟他慪氣,是他成心想欺負我!厚皮就說:村里搞規(guī)劃,要抽街道,也是不得已的事。申鳳坤正色道:我本順民,不曾借風生事。村里抽街道,我沒阻攔,可是公家要打我的房子總得有個說法吧。啊,空口白牙說一句“集體需要”就完事了?難道說老百姓真就不如一棵草?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嘛!厚皮說道:也不光你一家,算了吧。申鳳坤道:別人敢怒而不敢言,我不怕他!厚皮眨巴著一雙小眼說:人家現(xiàn)在當著中午的陽光,咱胳膊拗不過大腿,是不是?申鳳坤說:我就要試試他的腰到底有多粗!
說著,申鳳坤將剛寫好的對聯(lián)貼在了院門上。
上聯(lián):卅年河東卅年河西
下聯(lián):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橫批:別有天地
厚皮打量了,問:敢情你是話里有話喲,河東河西,這話我懂??墒沁@下聯(lián)的成敗蕭何,是什么意思?
申鳳坤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鄙薄的笑。
此時,田家祥從隊部出來。申鳳坤遙對著他,以挑戰(zhàn)的口氣說:想看看咱寫的嗎?田家祥大步走過來:看看就看看,不就是個對聯(lián)嘛,能有瘆人的毛?申鳳坤說:別的就不說了,單說橫批上這四個字吧。這個“別”字,是由“內(nèi)外”這兩個字組成的,一上一下,內(nèi)外有別嘛。“富足”兩字合起來,表示“有”,古人創(chuàng)造的這個字再貼切不過了。“青氣”合在一起是為“天”字,婦孺皆知,無須解釋了。
厚皮湊上來問:這“山水土”三個字摞在一起,是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