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生活……？’

‘沒有什么生活，能活著就不錯！’”

然后，管東向任可訴說了他聽來的一些情況：采石場上的人們挖石頭，那是一種既可能累斷腰，又可能瞬間喪命的苦差事。采石場石壁上的一百八十六級臺階被稱為“死亡臺階”?？词貍?yōu)榱巳罚谷粫驯凰麄儽破扰赖巾敹巳ゲ墒娜送葡氯?，開心地瞧著他身后一百八十六級臺階上的那些人就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一樣，也隨著滾落下去，跌死在采石場底部，他們要看的就是這種毫無人性的“多米諾骨牌效應(yīng)”。他們這樣做一方面是為了消遣，當(dāng)然也是為了毫不費(fèi)力地殺死更多的猶太人和其他他們所憎恨的“不良分子”，包括奧地利的持不同政見者。就是在這種慘無人道的工作環(huán)境里，集中營的囚徒們從采石場艱難地背出石頭，修建了集中營的絕大部分建筑，可以說那些石頭上沾著無數(shù)人的鮮血。

看守們故意不讓那些德國牧羊犬吃飽，并且把它們訓(xùn)練得非常兇猛。如果有人試圖逃跑，看守們就讓狗追上去把逃跑者撕碎，他們自己則瞧著這血淋淋的景象哈哈大笑。那名中國人曾經(jīng)目睹過一次這樣的情景：罹難者是個在伙房干活兒的小伙子，他本來腦子就有點(diǎn)不正常。有一天，他試圖逃走，可是幾只惡狗追上去把他咬死了。院子里每個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集中營內(nèi)每天都有人死去。等看守得到報告后，便會派一輛車來把死者拉走，把那些赤裸的尸體丟到死人堆上，這種逐日腐爛的死人堆遍布在集中營的每一個角落。死亡有一種難聞的氣味。它是霉?fàn)€味與腐朽味的混合，還帶有一股灰燼味，它散播著恐懼與絕望。

集中營里的人害怕聽到音樂的聲音，因為在毛特豪森，只有處決囚徒時才會演奏音樂，這大概是想掩蓋槍聲和受害者的尖叫聲。

處決囚徒時，納粹讓死囚坐在敞篷車上，由一支小樂隊在前面吹吹打打地開道，給這殺人的勾當(dāng)又添了一點(diǎn)令人毛骨悚然的花樣。樂隊讓死囚點(diǎn)出自己所喜愛的古典樂曲，等他們被槍斃時便為他們演奏。不過，有些死囚非常勇敢，他們被車?yán)バ虉鰰r，竟然能夠引吭高歌。也許這樂聲是在宣告他們將進(jìn)入天國。每到這個時刻，集中營里的人都會默默地為他們祈禱，希望他們能如愿地進(jìn)入天國。

……

平日里總是保持克制和冷靜的任可，聽到這些十分震驚。雖然他已經(jīng)猜測到參觀所看到的一切與同學(xué)安德里亞斯所介紹的不是真的，但也絕對難以想象得到集中營里的人，尤其是猶太人的命運(yùn)會是如此悲慘！從不吸煙的他，竟然伸出手向記者管東要了一只煙，夾著頭部一亮一亮的香煙的手指，都有些顫抖。

“我來，是想與你商量一下，征詢一下你的意見，要不要把這些消息登報？”

任可掐滅煙頭，沉吟了好一會兒，鎮(zhèn)靜了下來的他說道：“我估計，我國如何對待猶太人，不久政府或者外交部就會有指示，目前，我國與德國的關(guān)系十分微妙，這消息，不要由我們發(fā)，更絕對不能由你們在維也納的《維也納中僑報》上發(fā)，那樣不但幫不了已經(jīng)關(guān)在集中營里的人，還可能給他們帶來更大的災(zāi)難。更何況那里還關(guān)有中國人。去捅給美國人、美國記者，在美國，猶太人的勢力還是很大的。必要時，我會作為內(nèi)部秘密情況向?qū)ξ覀冇押玫膰业呐笥汛碉L(fē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