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旗袍女人在老者床前坐下,懷抱琵琶,儀態(tài)溫婉。老者眼光一亮,對何安下能找來這樣的女人倍感滿意。
女人:“大爺,您想聽哪首曲子?”
老者:“哪首曲子也不聽,我的好姑娘,隨你的心意彈吧?”
女人一愣,道:“大爺,您別為難我。我彈曲子只是討飯吃,實在沒有作曲的本事。”
何安下知道老者不是調戲,而是在想夢中聽到的天王樂曲,于是勸女人:“人間音樂,我們不感興趣,你隨手彈彈就好了,心里有什么就是什么。”
女人撥弄幾下便住了手,楚楚可憐:“我心里空空的,實在彈不下去。”
何安下一籌莫展,老者卻笑了,“心里空空的——妙極了。你聽過竹林的聲音么?竹子并不能發(fā)聲,因風而有聲。我的好姑娘,想象自己是一片竹林,感受天地間的一切,什么來了,你便有什么樣的應對。”
老者嗓音富于磁性,聽得女人眼神迷惘。老人說完,她閉上雙眼,十指慢慢摸上琵琶弦,響起一個晶亮的音,隨后綿綿而起,初如晴天小雨,后如天邊云陣,境界漸開,不似人間曲。
何安下坐在女人身后,也想象自己是一片竹林,隨著琵琶瑟瑟,如癡如醉,忽覺音色一轉,發(fā)出刀劍磕擊之聲。
何安下猛睜眼,見女人與老者均無異樣,琵琶恬淡,并無剛才自己閉眼聽到的殺氣,于是想到一事,靜靜起身,打開了門。
只見后院中站著兩個身影,體格高大,穿青布長衫。
何安下出屋,反手合門,向兩人抱拳:“我叫何安下,兩位是彭家的吧?”
兩人并不搭話。
何安下走至院中:“屋里老人,我保定了。請出招。”
兩人互看一眼,一個人后退三步,兩手交叉在胸前,做觀望狀。另一個人把長衫下擺掖在腰際,向何安下走來。
何安下?lián)]拳出擊,卻發(fā)現(xiàn)那人貼在了臉前。何安下慌得連退數(shù)步,那人又慢慢走來……
何安下幾次出擊,都剛一揮手,那人便鬼魅般貼上,令自己動彈不得。觀望的人有些不耐煩,叫道:“二弟,別玩了。”
那人回頭說:“大哥,這是個雛兒,一下就死了。”
何安下疾跑開。那人見何安下和自己拉開了距離,嘿嘿笑兩聲,道:“別躲,躲也沒用。”
何安下眼前一花,那人又貼在臉前,嘀咕了一句:“不玩了。”何安下頓時感到一股大力透來,像盆臟水倒進胸腔,說不出的難受,低喘一聲,斷了呼吸。
那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一股更大力量襲來,何安下眼前一黑,心知死亡來臨。但那股大力擦著自己的肋骨轉了一圈,竟然消失。
何安下頓覺鼻腔通暢,連連吸氣,恢復視力,見中山裝青年緊貼在那人背后,托著那人兩肘。
那人額頭冒汗,音聲微顫:“七弟,你這是做什么?”
青年:“你放了他,我叫你聲二哥。”
彭家次子向何安下使個眼色,何安下撤身,退出十步。
青年也慢慢后退,和彭次子拉開距離。彭長子靜立一旁,此時才說話,語調冰冷:“七弟,你忘了今晚我們是來干什么的么?”
青年:“沒忘,但這個人我保下了。”
彭長子:“好,隨你。”
彭次子:“等等,此人身上有太極拳拳勁,莫非是趙心川教過的人?”
彭長子:“七弟!”
青年:“我教的!”
彭長子溫言道:“好,他可以走?,F(xiàn)在,你倆跟我進屋,會會周西宇。”
室內琵琶聲持續(xù),青年和彭次子站到彭長子左右側,三人行至門前,彭長子對門行禮,朗聲道:“彭家第三代彭玉霆、彭金霆、彭亦霆,拜見周師叔。”
室內沒有答話,琵琶音驟轉,密集激昂。
彭長子冷笑,彎腰,再次向門行禮。當他重說到“拜見”二字時,在他右側的青年低喝一聲,跌了出去。
彭長子手中多了一把黑刃短刀,即刻收入袖中,“七弟,你果然是個天才,太極拳勁已滲進最細小的肌肉,這把刀能劈開三塊大洋,卻只能刺進你三寸。”
青年癱在地上,手捂肋骨,一雙深陷的眸子發(fā)出獸眼的光芒。
血自他手指間滲出。
彭家長子:“三寸也夠了。”快步逼近,揮掌向青年頭顱拍去。何安下驚叫一聲,想阻攔,但一邁步便被扳住胳膊按在地上,彭次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