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組建班底(4)

李鴻章:潛龍在淵 作者:葉曙明


郭嵩燾是湖南人,當(dāng)時他因為在山東查辦隱匿、侵吞貿(mào)易稅收事宜,觸及了一些人的利益,遭到參劾,降二級調(diào)用,托病回籍休養(yǎng),已賦閑兩年。三四月間,他聽說李鴻章想調(diào)他去江蘇,便寫信給曾國藩極力推辭:“少荃中丞奏調(diào)之議,萬求諭止之。頑鈍褊迫如鄙人,豈復(fù)能堪世用。而繁為之詞,以虛名相耀,只益恧耳?!?/p>

若設(shè)身處地為郭嵩燾著想,當(dāng)不難理解他的遲疑——他很可能是出于兩個原因:一是剛辭職的楊坊,是一個從綢布店店員混到洋行買辦,又花錢捐了個候補同知頭銜的人,凡正途出身的士大夫,對這種人都會有些看不起;二是郭嵩燾與李鴻章是同榜進士,在咸豐十年(1860)因山東事情遭參劾以前,他的際遇比李鴻章要好?,F(xiàn)在讓他在同年手下,接一個捐納的班,面子上很不好看。

郭嵩燾在五月二十三日的日記中寫道:“始知少荃中丞已于四月廿八日具奏,以江蘇監(jiān)司請旨簡放,隨于五月一日簡放蘇松糧道矣。” 他寫信給李鴻章,表示不愿做這個官。信中自稱“嵩燾之才,人知其不足矣,多病迍邅,精氣消耗。至于旦所經(jīng)營,未晡已忘,心所注措,出言屢誤。兩事并集,緩急只益其倉皇;群賓在門,迎餞亦為之顛倒”。大有劉備學(xué)圃韜晦,卻被曹操說破英雄之勢。最后他說:“誠恐大人薦言之雅,徒累虛聲;知賞之深,或乖時用。用敢直陳所志,冀荷矜全。謹(jǐn)當(dāng)請示中堂,乞情解職,再行具詳上達耳?!?/p>

但李鴻章以當(dāng)大有為之時,必得非常人之佐,求賢之心,不勝迫切。雙方書信頻繁,曾國藩、曾國荃兄弟也殷勤勸駕。曾國荃寫信給郭嵩燾:“以閣下之道德文章,無論出處,皆足以信今而傳后,與其寂寞久處,為獨善其身之謀,何若隨遇而安,究可兼善于人乎?少泉(荃)中丞本血性男子,明敏直爽,罕有其匹,具辦事之識,有任事之力,肯受商量,最可以相與有成。吾謂平吳亂者,必公與長公(曾國藩)、少泉(荃)耳。公何至今猶恝然無意乎?請更為熟計之?!?/p>

郭嵩燾無奈之下,只好答應(yīng)去上海,卻仍不愿意就職,他寫信給曾國藩說:“六月十六日連奉鈞札,由長沙還家,稍稍料檢,以便起程。自惟精力短乏,無可成就,此由天限之,不可以人力扶掖。近年以來,尤畏官人……少荃中丞豈能度外容此野逸,與其共事而有參差,何如先期而自審量。此官之不可就,前緘已略陳,俟到皖時再候鈞示,以取進止?!?/p>

他似乎擔(dān)心與李鴻章共事,會有“參差”。這種復(fù)雜的心理,在給湖南同鄉(xiāng)劉蓉的信中,表露得更加清楚:“鄙人非無意于世者,而不能委曲以事人。涉世數(shù)年,譽者或過其實,毀者亦失其真。得失頗自知之,可以為知縣,而斷不可以為府道……使此十年中精力稍足自給,能任軍旅效奔走,亦奚似今日耶!廢吾讀書有用之日月,以俯仰從人;名業(yè)無成,心跡交屈,此所不能甘耳??

湖南七月幾乎天天大雨,郭嵩燾就天天望天撓頭,在鄉(xiāng)間一直猶豫到八月初,實在拖不下去了,才乘船赴皖。八月十四日抵達安慶,與曾國藩和一眾官員見面,每天應(yīng)酬,又盤桓至次月初十,此時李鴻章派來接駕的船已到安慶,他再無理由不走,才勉強登船赴上海。曾國藩臨別贈他一副對聯(lián):“好人半自苦中來,莫圖便益;世事多因忙里錯,且更從容?!笔?,郭嵩燾抵達洋涇浜。李鴻章望穿秋水,總算把他盼來了。經(jīng)過曾國藩、曾國荃、李鴻章等人一再勸勉,八月二十六日,郭嵩燾終于接任蘇松糧道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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