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瑾然今日被太后召見,心里那叫一個喜啊,回房后又被告知太后“特地”賞賜了個單間給他住,更加樂不思蜀,只是去了被分配的房間才知道什么叫作樂極生悲。雖是單間,卻連通鋪都不如!
門是風一吹就開的,茶壺是只有壺沒有蓋的,椅子是三條腿的,桌子是搖搖欲墜的,床是一睡就塌的……
可憐他將將躺上去,不僅在地上卷了一層灰,還把腦袋撞出了一個包。他躺在木板上,蹺著腿,樂觀地覺得這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前兆,說不定明日太后便有什么重任要交托于他。
如此一想,陶瑾然平衡了,甜甜地睡了過去。
翌日,陶瑾然頭頂個大包去拜見太后,不過他的聲音聽上去卻還是有幾分興奮:“太后吉祥?!?/p>
陶瑾然長相很俊秀,是以額上凸起的紅腫顯得更加突兀,薛英暮看了好久,才問道:“這包是怎么回事?”
陶瑾然看了面無愧色的海青和極力憋著笑的小銀子一眼,夸口道:“奴才昨晚入睡時,在腦海里反復回憶著太后那驚為天人的絕世之姿,這一想,便久久無法入眠,于是翻來滾去間……”陶瑾然彎了彎腰,有些羞愧道,“就摔到地上了?!?/p>
“是嗎?”薛英暮淡淡道,也沒說信不信,只是揮手叫海青拿了幾幅畫來。
“這是太后的御筆?”陶瑾然誠惶誠恐地接過來,連手都在發(fā)抖。
薛英暮看上去心情頗好,說話的時候露出了嘴邊的梨窩:“不,這是宮廷畫師根據(jù)哀家的模樣描摹的。”
陶瑾然更加惶恐,道:“這……奴才不敢收!”只是他的一雙大眼卻明顯地亮起了光芒。
“無妨,”薛英暮道,“依你所說,哀家的樣子令你夜不能寐。既是如此,你便日日看著吧。我瞧你那額頭上的包比昨日光禿禿的額頭要順眼不少,記得明日也摔個一樣的出來。”
陶瑾然:“……”
什么叫作自作孽不可活?如果可以的話,陶瑾然真想在地上打幾個滾耍賴求太后收回成命,可惜不行!
海青在一旁咯咯地笑。
不久后,陶瑾然抱著一堆畫卷走了。
皇上今日的心情不是很好,這一點永安宮的總管黃公公一眼就瞧了出來,只是他瞧是瞧出來了,卻不知原因為何。
按理說,這些日子朝政安穩(wěn)、后宮安穩(wěn)、西域安穩(wěn)、突厥安穩(wěn),皇上還在不高興些什么呢?黃公公咬著指甲,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太有難度了。
鳳承淵退朝之后,便一直在紫宸殿批改奏折,奏折上的內容大都是喜事,有彈劾史家的,有說突厥之戰(zhàn)大捷的,還有很多,可他看著卻高興不起來,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悶得很。
黃公公瞅了幾眼皇上的臉色,壯著膽子道:“皇上,太后昨日召見了您推薦的那個小公公。”
鳳承淵嗯了一聲,眼也不抬,似乎對這件事情渾不在意的樣子,但是黃公公還是看到了他拿著毛筆的手有一瞬間的微顫。
黃公公原先伺候的是先皇,先皇駕崩之后,他就繼續(xù)伺候今上,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他還是知道的,于是他閉緊嘴巴,當作什么都沒看到。
鳳承淵又批改了大半個時辰,才抬起頭來,他活動活動手腕,聲音低緩道:“繼續(xù)監(jiān)視積善宮,有消息及時向朕稟告。”
黃公公忙道“是”,鳳承淵這才拿起毛筆,面不改色地繼續(xù)批改。
黃公公扁著嘴,他記得今上還是太子的時候與太后的感情甚好,登基之后一切卻都變了。太后在積善宮里足不出戶,皇上一個月才去請幾次安,沒有人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包括他。
黃公公低著頭,只覺得大齊的兩任皇帝,心思是一個比一個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