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皇上未來，來的是鳳承淵。他的眸光還是那么清亮，看著他的時候，薛英暮甚至有一種錯覺，或許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父親沒死，她只是做了一場可怕的夢。

但是小承淵開口的第一句話卻無情地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他說：“英暮，別哭，你要堅(jiān)強(qiáng)?！?/p>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閨名，用那么輕柔的聲音，用那么鼓舞的語氣。

薛英暮的心還是很疼，可他的眼神實(shí)在太暖，薛英暮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他也回望過去。在他的眼睛里，薛英暮仿佛看到了未來的他和自己。父親早逝，家里只有一個不成器的兄長，她似乎成了家族唯一的希望。

薛英暮含著淚對小承淵招招手：“承淵，來?！?/p>

小承淵聽話地走了過去，走到她身邊時，還順手幫她擦了擦眼淚，那力道很輕柔。

薛英暮微笑著哽咽道：“承淵，我定會全力助你?！?/p>

小承淵的眼睛亮了亮，那時的他們都太清楚，“助你”二字意味著什么。

“我以后也會對你好的?！毙〕袦Y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暖暖地笑著。

薛英暮摸了摸小承淵的頭，呢喃了句“承淵”。

小承淵還是乖巧地坐著，時不時對她微笑一下。

薛英暮擁著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很想抱著他痛哭一場，哭到不知今夕何夕，哭到海枯石爛，可是看著他眼睛的時候，她什么悲傷的情緒都不愿露出來了。

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個精神支柱，那個支柱叫鳳承淵。

薛英暮有時候會想，她那么拼死拼活地幫他謀取帝位，究竟是因?yàn)樗撬ㄒ坏囊揽?，還是因?yàn)樾睦锬欠萋龜U(kuò)大的感情和依賴？如果是因?yàn)橐蕾嚕且蕾嚨降资鞘裁磿r候產(chǎn)生的呢？她不知道，也沒有必要深究，因?yàn)樽詈螅麄兌甲龅搅?，他成功了，?dāng)上了九五之尊，她也成功了，成了大齊最年輕的太后。

沒有薛家，她一樣可以成為自己的保護(hù)傘。

可有些感情，卻在他們身居高位后，徹底地變了。

薛英暮將那張寫滿了壽辰如何安排的紙拿出來，放在火燭上燒成了灰。其實(shí)很多事情已經(jīng)過去很久，如果不是特意想，她都快忘了。比如第一次見到鳳承淵時的悸動，比如失去父親那段時間里鳳承淵帶給她的感動，比如他們?yōu)榱巳蠹易逅l(fā)生的爭吵……可現(xiàn)在這些往事又慢慢地涌了上來，這一瞬間，薛英暮想起了以前在話本子里看過的一句話——蒼涼莫過于歲月，薄情莫過于帝王。

海青從外走進(jìn)來時，見到的就是一向堅(jiān)強(qiáng)的太后軟趴趴的模樣，她猶豫了一下，然后還是壯著膽子弱弱地問道：“太后，您是身子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奴婢去找邱御醫(yī)來？”

薛英暮不冷不熱地說道：“哀家無礙。你收拾一下，過幾日陪哀家去九通寺一趟?！?/p>

海青不明所以，皺著眉道：“去那兒做甚？”

薛英暮道：“哀家答應(yīng)了皇上，去九通寺祈福一個月?！?/p>

海青聽后咬著唇，惡狠狠道：“太后，不能去呀！那個白眼狼肯定會趁您不在的這一個月里，打壓太后的勢力的。”

薛英暮似笑非笑道：“他是皇上，萬里江山本就是他的?！焙螞r，她擴(kuò)張人脈，也是想為他護(hù)住千秋萬代。薛英暮將后半句話含在了嘴里，化在了心頭。

“可是……”海青猶豫，她總覺得這白眼狼占太多便宜就會讓她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不爽。

“太后對他那般好，他卻每天懷疑您這懷疑您那的，要是有朝一日我們連自保的勢力都沒有了，還不成他嘴邊的肉了嗎！”

薛英暮不咸不淡地道：“他能奈我們何呢？是殺了我還是將你千刀萬剮？哀家現(xiàn)如今還頂著這太后的名銜，他要是連養(yǎng)母都弒，天下百姓和史官皆不會放過他的?！?/p>

海青仍是憤憤不平，然而對著這么個鎮(zhèn)定自若的主兒，卻只能干跺腳。

薛英暮不管她，理了理衣服，吃了幾顆葡萄，她含糊地說道：“小青，來伺候哀家穿衣，哀家要去跟小銀子和小陶子吩咐一聲出發(fā)去五臺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