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他的眼睛紅了,淚水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幾圈后終于流了出來。林正英抽出一片紙巾遞給他說:“你的情況比我還好些,你老婆鄭爽善解人意,不會責怪你,卓嫣然就不同了,她非常功利,我這次升不了職,她簡直會與我離婚,她拿駕照已經(jīng)三年了,想擁有一輛轎車都想瘋了。”他喝一口酒繼續(xù)說,“想想自己也是沒用,連一輛私家車都供不起,讓老婆日夜期待,我這種男人,真是沒用。”
“話不能這么說,你雖然每月只有那兩錢,但有滿腹的經(jīng)綸啊,總比我強,搞這個人事工作,把自己的中文專業(yè)也給丟了,只能寫點小報告什么的了,真的是‘文不能測字,武不能挑水’啊,哪一天集團要是把我給精減了,我還不知道怎么辦呢!”
林正英大喝一口酒,苦笑道:“卓嫣然看重的是金錢,不是經(jīng)綸。”
陸思遜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兩家的男人是好同學、好同事,兩家的女人自然就是好朋友,但是,自己老婆鄭爽與他老婆卓嫣然則是性格迥異的兩種女人,鄭爽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為人處世很爽朗,對人對事總有一顆包容之心,卓嫣然則不然,典型的小女人,為人精細、瑣碎,斤斤計較,而且刻薄,唯一的長處是嫵媚。林正英與她談戀愛時,陸思遜已經(jīng)結(jié)婚,他以過來人的經(jīng)驗告訴林正英,嫵媚不能當飯吃,居家過日子要找一個溫柔賢惠的,林正英卻說,蘇格拉底之所以能成為哲學家,就是因為娶了一個悍婦做老婆,漂亮的悍婦最能激發(fā)文人的靈感。他當時正在做編劇夢,不好好編雜志,一有時間就跑到了離集團辦公樓不遠的電影家協(xié)會,成了他們的編外會員,夢想著編出一流的劇本,正四處尋找靈感,陸思遜只得罷休,后來的實踐證明,他的預言是對的,卓嫣然的悍確實有點像蘇格拉底的老婆,但他林正英卻不像蘇格拉底,沒有蘇格拉底的淡定和智慧,兩人經(jīng)常鬧得劍拔弩張,需要他和鄭爽去做思想工作才能和好。他把這一切歸結(jié)為林正英太過理想主義,太文藝。
他嘆口氣說:“是啊,你是得好好想想怎么過卓嫣然那一關,這也是娶美女的代價之一吧!”
林正英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喝干,說:“不想了,一醉方休。”
與此同時,在他們隔壁包間里,他們的好同學、好同事沈慕清也在喝酒,但他喝的是喜酒。他顯然喝高了,指著一桌子陪酒的人說:“再逼我喝,我可要扣你們工資了,還要每人降一級。”
陪酒的人異口同聲說:“今天您就是撤了我們的職,我們也要讓您喝倒。”
可能是包房的隔音效果不好,也可能是那邊說話的聲音太大,參加飯局的人熱情太高,那邊的聲音不遮不攔地傳到這邊來,傳到這兩個喝悶酒的人心里。中國的情況就是這樣,新的人事任命要到下午開集團大會時才對外宣布,可小道消息已經(jīng)傳得滿天飛了。林正英不用看都知道,這些陪酒的人是期刊中心幾家雜志的主編,這些主編級人物中,估計就差他了。
期刊中心共有八家雜志,每家雜志都有一個主編,統(tǒng)領整個雜志的工作,對集團負責。就在一個小時前,沈慕清與他們一樣,是個主編,是個中層干部,可在這一個小時之后,他的身份就不同了,是集團分管期刊的副總編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以后要向他匯報工作,受他指揮,他們能不巴結(jié)他,能不迎合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