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圖放下心思,寬慰了幾句,又開口道:“陛下既然詔袁公勤王,不知有何方略?”
天下無白吃的肉酢,天子要袁氏勤王,必然是要付出代價。究竟?jié)h室準(zhǔn)備開出什么價,這才是最重要的。聽到郭圖這個試探,劉平正色道:“郭先生。君憂臣辱,君辱臣死。莫問漢室何為爾等,要問爾等何為漢室?!?/p>
這話大義凜然,卻隱隱透著透著一層意思:漢室的價碼是有的,你想得到多少,就要看你出多少力氣。郭圖哪里會聽不出其中深意,連忙叩拜道:“郭圖才薄,卻也愿意為陛下攘除奸邪?!?/p>
劉平道:“勤王的方略,陛下確有規(guī)畫。郭大人可愿意一聽么?”郭圖聽他的口風(fēng),是有意跟自己合作,不由大喜。要知道,他如果直接把漢室密使送到袁紹那里去,多半會被冀州或南陽派篡奪了功勞,還不如先攏在手里,做出些事情。
“未知天子有何良策?”
劉平在郭圖耳邊輕語了幾句,郭圖眼神一凜,本想說“這怎么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這能行么?”劉平緩緩抬起右手,掌呈刃狀,神情肅穆:“為何不行?陛下派我來前線,可不只是做使者。我掌中這柄天子親授之劍,未飲逆臣血前,可不會入鞘。”
劉平的話再明白沒有,漢室不是乞丐,它有自己的尊嚴(yán),以及力量。
郭圖眼神游移一陣,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劉平贊道:“不愧是潁川望族,果然有擔(dān)當(dāng)?!薄皾}川望族”四字恰好搔到了郭圖的癢處,登時眉開眼笑,讓兩人入座,奉上干肉鮮果。
魏文望向劉平,看到他的背心已經(jīng)浸透了汗水。
郭圖寒暄了幾句,把眼光投向一旁的魏文:“這位是……”
魏文趁劉平還沒開口,搶先說道:“我是扶風(fēng)魏氏的子弟?!彼f完以后微微露出緊張的神情。假如劉平真的想害他,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機(jī)。沒有什么比曹操的兒子更好的賀禮了。可劉平什么都說。
魏家是雒陽一帶著名的豪商之一,富可敵國。黃巾之亂開始以后,魏家化整為零,把家財(cái)分散在各地世族與塢堡里,表面上看被拆散,實(shí)則隱伏起來,與各地勢力都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漢室跟他們掛上鉤,得其資助,絲毫不足為奇。
郭圖翹起拇指贊道:“年紀(jì)輕輕就承擔(dān)如此大任,真是前途無量啊?!彼南耄杭揖尤恢慌闪诉@么一個小孩子前來,看來他們對漢室沒寄予太大希望。這孩子八成是哪個分家的庶子,派過來做個不值錢的質(zhì)子。
郭圖叫來一位侍衛(wèi)道:“去把那兩個膽敢對天使動手的奸賊帶進(jìn)來。”過不多時,那兩個黑瘦漢子被帶進(jìn)來,他們的身手都十分了得,身上五花大綁,幾乎動彈不得。郭圖有意要給天使出氣,手微微一抬,侍衛(wèi)一人一腳,把兩人踹倒在地。郭圖冷笑道:“你們兩個好大的狗膽,還不如實(shí)招來。
四十多歲的漢子抬起頭:“我叫史阿,他叫徐他,我們是東山來的?!绷硗庖粋€漢子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郭圖聽到東山這名字,眉頭一皺。東山指《山海經(jīng)東山經(jīng)》,蜚先生這個名號,即是來自于此。所以蜚先生所掌控的細(xì)作,都自稱是東山來的。眼前這兩個漢子,想來也是蜚先生安插在曹方的細(xì)作。他們拼著暴露的風(fēng)險(xiǎn)逃回來,估計(jì)是有重大發(fā)現(xiàn),倒不好下手太狠。他一邊想著,口氣有些變化:“你們在白馬城做什么?”史阿道:“我二人受命潛伏在白馬,伺機(jī)刺其首腦。適才看到他們出城,便也趁機(jī)離去。”
“既然同為出城者,為何要挾持他們?”郭圖朝劉平、魏文二人那里一指。史阿浮出一絲苦笑:“我看他們二人華服錦袍,又直奔袁營而來,定是什么重要人物。我若不先挾持住,賺得開口之機(jī),只怕還未表明身份,就被游哨射殺了。”
這倒是實(shí)話。行軍打仗,駐屯之地都不容可疑之人靠近。像是史阿和徐他這種衣著襤褸的家伙,游哨和望樓上的軍士可以不經(jīng)警告直接射殺。殺錯了也無所謂,無非是些草民罷了,所以郭圖除了“哦”了一聲以外,面色如常,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