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依然安靜地注視著我們，她的注視就像是燈光。換了是我的話，聽著雪碧和姐姐這樣的對白——即便是發(fā)生在兩個陌生人之間，我也會笑出來的，因為我根本沒法控制自己不笑，也因為我知道只要她們看到我在笑，就會明白我也是個參與其中的人，這樣我就不知不覺間被接納到眼前的場景里面來了。但昭昭顯然是另外一種人，我相信，哪怕周圍響起來暴風雨一般的掌聲，她也可以不跟著鼓掌的。當我遇上這樣的人，總是不由自主地替他們擔心和尷尬起來。于是我就覺得必須找點話來說了。

“你的名字真有意思?！蔽椅⑿χ⒁曋?。

她不為所動地點點頭，但我看得出，她有點羞澀。

“你真的就姓昭么？”我實在找不到別的話題了，我總不能跟她說今天天氣不錯吧。

“是。”她說話的腔調硬硬的，嗓音也有點沙啞。

“你多大了？”

“高二?！?/p>

“別費勁了南音?！苯憬銦o奈地舒了一口氣，“從她進門到現在，我就沒聽她說過一個完整的句子。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想起來要做服務生的，就她這樣，哪個客人不會覺得添堵？我可伺候不了這樣的伙計。還是個童工?！比缓笏龑φ颜褤Q了一種比較冷淡的語氣道：“再等會兒吧，你的鄭老師會來把你領走的?！?/p>

她仍舊沒有反應。我注意到她面前有滿滿一杯白水，但是一點都沒有動過。

“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她是哥哥的學生嘛?！?/p>

她一邊收拾面前的桌子，一邊輕描淡寫地說：“搬家的時候，替西決收拾房間，里面有一摞作業(yè)本，不小心看見了，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記得這個名字，所以說，太特殊的名字是不好的。”

她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哥哥的書架上確實是放了一沓習題本，有十幾本，究竟是什么時候留下來的，為什么沒有發(fā)回給學生們，全都不得而知。反正他就留下這些去了四川。但是我確定，姐姐絕對不是無意中看到這個名字就記住了。她不會想到，我曾經在她的房間里看見了那沓本子。那是個周末，還差幾天過春節(jié)，她徹夜未歸，我就去她那里陪雪碧過夜。起初我也沒多想為什么哥哥房間里這么無關緊要的東西會出現在她那里?，F在我懂了。

是她自己拿回去的。她一定一本接著一本，反反復復地把它們打開來看了。說不定她不只是記得“昭昭”，那些封面上的名字，她可能每個都有印象。她要作業(yè)本有什么用呢？總不可能是興致來了打算重溫高中物理。

她想看看他寫的字吧？“有進步，繼續(xù)努力”；或者是“優(yōu)”；甚至是“已閱”，乃至日期……在她想念哥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