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室。
身為唐家的私人醫(yī)生,邵其軒覺得,自己的大好年華差不多都獻給唐家了。如果黑色勢力也可以用具體數(shù)字形容的話,那么十分天下,唐家無疑坐擁七分。這樣子的背景擺在那里,各種威脅也順理成章直面而來。
所以當邵其軒看見今晚要接手的病人是一位女性時,是驚訝的。她是很普通很安靜的一個人,不爭不吵;她也很特別,她的不爭里有一股靜氣,好似人生就是有千萬個故事,落到了她這里也能同你一笑就過去了。
邵其軒收回神,不敢直視太久。這是唐易的女人,多看一眼都是死罪。
針尖精準地刺進右手靜脈血管,精湛的技術讓細長針管內一下子涌出鮮紅的血色,但忽然被刺痛的感覺仍然讓床上的人從昏沉中醒過來。
“邵醫(yī)生?”
“是我,”邵其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你發(fā)燒了,不過沒事的,你會信我吧?”
她當即對他笑了。
溫暖,疲憊,卻沒有委屈。就像她的人生,很少有委屈,只有很多不得不麻煩他人的歉意。
“我又在麻煩你了?!?/p>
“哪里。”
邵其軒小心翼翼地拿膠帶貼好針尖周圍刺入肌膚的部分,固定住針頭。一個不小心,眼神向上一掃,觸及她清瘦的手臂上被人用力掐出的深色印記,邵其軒一陣不忍。
那個男人,狠起來,真的是會對她下這種重手。邵其軒默默地想,這種事,唐易做得出來,他就知道,唐易絕對做得出來。
邵其軒忍不住問:“疼不疼?”
“不疼的?!彼詾樗窃趩杽偛裴樇獯踢M手背疼不疼,連忙搖了搖頭,“一點都不疼。”
邵其軒沉默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她和他說的根本不是同一個話題。
“哎,我不是問你這個疼不疼……”
到底是唐易的私事,明哲保身為上,邵其軒也不好意思直白地問她“唐易那變態(tài)剛才弄痛你了沒有”。想了想,人民醫(yī)生為人民的高尚品德打敗了一切雜念,邵其軒從藥箱里拿出幾瓶藥,擺在她的床頭,低聲告訴她:“那個……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你身上有哪里被他弄痛了,記得用一點這個外敷在瘀青的地方,幾天就能好了。還有啊,那個地方,如果有持續(xù)出血癥狀的話一定要說,我派婦科醫(yī)生過來,以免會有撕裂,引起發(fā)炎?!?/p>
她終于聽懂了他在說什么,瞬間臉紅,尷尬不已。
她是一個受過淑女教育的人,她的價值觀與道德觀都不允許她將最私密的傷害呈現(xiàn)在外人面前。
“邵醫(yī)生,我沒事的。”
她下意識地極力否認發(fā)生的一切。雖然在很久以前她就預感到會有這么一天,但當這一切真的發(fā)生時,她仍然震驚于這素面朝天的苦難。她被他欺負了,還被旁人看見了,獲得一點同情,還有怒其不爭的惋惜,這苦難太重了。
邵其軒溫柔地勸她:“身體是你自己的,好不好也是你來承受。我是醫(yī)生,你是我的患者,我們之間不是尋常的那種男女關系,而是單純的醫(yī)患關系,所以對我,你可以放心?!?/p>
她心生感動,明白眼前這人已將她的心思看穿。
看穿了,卻不說,這是邵醫(yī)生的溫柔。
“邵醫(yī)生,”她真心地說,“謝謝你?!?/p>
邵其軒笑了下,轉身對一旁照顧她的人吩咐了幾句。他臨走前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她仍是那樣一個人,睡得很不好,也不說,將“不說”當成此生最大的救贖。
邵其軒忽然很不忍。
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偏偏就遇到了唐易。
以他對唐易的了解,從此以后,這個女孩勢必會被那個男人折斷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