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nèi)ジ稍锝Y(jié)塊的泥,刺猬的一身皮毛也隨之脫落,露出粉嫩的肉。這小獸的肉本身就有種果子的甜香,蘇珊吃了小半只。如果有鹽撒上,我還可以吃得更多。她想。
其余的都讓李格林吃了,他連內(nèi)臟都吃了個干凈。蘇珊看李格林把刺猬的腸子也吞了下去,那腸子鼓脹著,里面還有未排空的糞便。蘇珊抓了塊包刺猬的泥塊,轉(zhuǎn)身跑到一邊,她怕自己當(dāng)著李格林的面吐出來。
那泥塊還有余溫,蘇珊托在手心里端詳。泥塊成凹形,黑紅色,內(nèi)面有刺猬毛的清晰印痕,還有一小坨刺猬的油脂。蘇珊輕輕捏起那團油脂,手繞到后面,涂在布滿斑點的紅腫臀部。之后蘇珊握住泥塊使勁掰,掰不動。這森林中的泥土有黏性,以后說不定要燒一些陶杯陶碗什么的。蘇珊想。正想著,李格林滿嘴油光地站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說——
走吧走吧,咱們找水源去。
還不到黃昏,森林里就已經(jīng)暗下來,被樹冠分割成無數(shù)個象限的天空卻還亮得刺眼。
當(dāng)蘇珊抬起頭,在她眼里天空就像星空一樣絢美。當(dāng)她低下頭,爬滿藤蔓的林中小徑就像沙漠一樣令人絕望。蘇珊的皮膚被藤蔓上鋸齒狀的葉片劃了許多細(xì)細(xì)的血痕,李格林身上也是。汗一出來,蘇珊疼得直吸冷氣。李格林卻悄無聲息。
他在前面開路,他結(jié)實的臀部肌肉活力十足地扭動,已被枝葉阻攔得疲憊不堪的光線附著在他的脊背和臀部,宛如豹子的斑。隨著步幅的漸趨恒定,他的頸部一探一探的,這給蘇珊造成一種錯覺,走在她前面的,似乎是一頭機警的貓科動物。
路上,李格林踩到一團軟乎乎的東西,差點兒把腳崴了。俯身一看,是一只被藤纏住的淺黃色野兔。這畜牲想必付出了一番努力,卻由于腦子不好使,只往一個方向鉆,結(jié)果被藤蘿一道一道纏了個結(jié)實。在蘇珊看來,這兔子是個被五花大綁的小人物,血紅的眼里悲傷流溢,心就顫了幾顫。
李格林提著兔子耳朵美得直笑,笑聲分成兩個接續(xù)的音節(jié),隔上幾拍就重復(fù)一次。這回我們的晚餐有著落了,他說。說完舉起開路的木棍就要送晚餐上西天。
蘇珊伸手抓住木棍,雞啄米似的在李格林嘴唇上親了一口,說,先別,等咱們停下來吃晚飯的時候再……那樣肉才新鮮。
好吧,李格林說,不過可別讓它跑了。他扯了根藤把兔子又重新捆上,用牙把藤咬斷,“呸”,吐了一口,好苦!他說。
李格林把兔子夾在腋下繼續(xù)前行,兔子的后腿一蹬又一蹬,蘇珊的心一顫又一顫。
越往森林深處走越潮濕,樹的形態(tài)也越怪異。懸在半空的氣根酷似美杜莎的蛇發(fā),掃在臉上,蘇珊就心驚肉跳。當(dāng)一條氣根掃過她的頭時,蘇珊伸手撥拉,那氣根竟然蜷曲起來,向她伸出分叉的血紅蛇信,蘇珊登時就癱倒在地。
醒來時,那條蛇已盤在李格林的脖子上,蛇頭自他肩胛垂下,已然死了。李格林一臉得意。醒了?他說,別害怕,它已經(jīng)死了,等找到水,我們就可以煮蛇肉羹吃了。
走著走著,光線漸漸恢復(fù)了力量,一泓水潭鏡子一樣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于是一切都成了好兆頭,刺猬、兔子,還有那條把蘇珊嚇個半死的蛇。
有幾頭麋鹿似的動物正在飲水,同飲的,還有七八只羽毛鮮艷拖著長翎的雉雞。蘇珊目測了一下,這一方水面大約有不到五百個平方。她抬起頭,看到了一片還算完整的天。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云團在天際翻滾,弦月若隱若現(xiàn)。
蘇珊跑到水邊,那幾頭麋鹿似的動物驚走,迅疾鉆入?yún)擦?,雉雞也撲啦啦漸次飛上就近的樹梢隱去蹤跡。李格林捧著水喝,蘇珊遞過一個東西給他—一個不規(guī)則的容器,盛著水。
這是什么?李格林接過來端著,上下打量。
蘇珊眨著眼調(diào)皮地笑。這是你燒的陶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