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站立著,仿佛中了邪,就像看著自己親手建起的小小世界一點點坍塌下去,直到片瓦不留。我含著淚看著母親,感到十分尷尬,什么也說不出來,好像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里。我把這份失望和傷痛往心里咽,看著還坐在地上干活的母親,她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我這個4歲大的孩子的極度失望和失落。母親狠狠傷了我的心,傷了一個從來沒能擁有這么多錢的孩子的心,但比這更要緊的是,母親可能永遠也不知道,她把我對她的信任摧毀得一干二凈。連我也沒想到,我曾經(jīng)對母親的信任被她自己打破了。我耷拉著腦袋再次看著母親,把所有的痛苦、失望和傷心都埋進了心里。我告訴自己說,從現(xiàn)在起,不管怎樣我也絕不再相信母親,絕不再把錢存放在她那兒了。
經(jīng)過長時間的等待,春節(jié)再次來臨了。那年我5歲,對紅包事先有了計劃。一切皆如我所愿,布香姑姑給我的紅包跟往常一樣最大。我給所有到家里給父母親拜年的親戚們倒茶送水拿吃的,一整天都堆著笑臉。那天可以說是我有生以來最忙、最開心的一天,接過大人遞過來的紅包時,小手在顫抖,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臟因為狂喜而顫動。那天收到的紅包有多有少,裝滿了口袋。跟去年被母親把錢騙走而極度失望相比,我心里的快樂簡直難以表述。我把將近50銖的錢塞進褲子口袋里,夜里睡覺時也緊緊地握著。因為擔心各種各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在這一大筆錢身上,我認為必須像對待生命一樣愛護它。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韓大哥開了一個存款戶頭,他是盤谷銀行碼頭分行的營業(yè)員,以前在我家為父親工作過,給我家開過存款賬戶。
當我拿著深藍色的存折從銀行走出來時,心里覺得舒暢踏實極了。存折扉頁上寫著我的名字,第二頁用印刷體寫著大寫的“伍拾銖整”字樣。我相信,不管怎樣大銀行是不會耍賴的,肯定不會像我母親那樣再次讓我失望。在銀行開我自己的賬戶是絕對保密的,只有我和韓大哥兩個人知道。我不想將這事泄露出去,擔心母親會利用監(jiān)護人的名義再把錢從我這里拿走。新存折滿是香味,我自信地摸著,它是那么漂亮,對我的生活有著特殊的價值,那一刻我仿佛到達天堂,進入到自己的小天地里。因為它,我品嘗到了最大的快樂,回家的路上我心滿意足地笑著。
俗話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蛟S是因為在經(jīng)商家庭里長大,或許是因為遺傳,我很有商業(yè)頭腦,想要擁有,想要得到,從小能吃苦,不怕困難,重活面前從不退縮。有件事可以很好地說明這個性格特點,那就是我從5歲起就開始做生意,最后變成了“小老板”。
那個時候鄉(xiāng)下的晚上是比較昏暗的,只能依靠自然光,條件好一些的人家點油燈或蠟燭。有天晚上我去奶奶家玩,有個場景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布香姑姑和孩子們圍坐在微弱的燈光下,每人面前堆放著從1分到5角面額不等的硬幣;他們正在數(shù)錢,這些錢都是在火車站旁邊的露天電影院里賣炒花生掙來的;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幸福的笑容——盡管錢數(shù)不多,但這都是一位家庭主婦和兩個孩子通過自己的汗水和勞動換來的。這幅畫面像黑暗中的一盞燈點亮了我的頭腦,我也想跟他們一起賣炒花生!盡管才5歲多,但我已想悄悄地增加自己在銀行的存款,這也是我第一次想增加自己的財富。我心里想,通過晚上當小推銷員掙上幾百銖,對我來說可能不是太難的事。這會讓我的偉大理想成為現(xiàn)實,會讓自己對前途更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