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驚呆了,完全不知所措,話也說不出來,僵硬地坐在車上一動也不敢動,所犯的過錯讓我緊張至極,同時也感到很委屈。自己努力按父親的指示去干活,不管日曬雨淋還是天有多黑,都很辛苦地把活做完,但僅僅因為這一點點過錯,父親便往死里揍我,既不聽我解釋,也不問一句為什么。幸好電棒沒碰到我的身子和頭部,否則我一定會頭破血流甚至殘廢,因為電棒被完全摔斷了。父親氣急敗壞地站著,發(fā)怒的神情好像要傷害我,在他看來被頂壞的卡車前蓋要比我的命值錢。
英伯伯是父親的好朋友,他看到這樣的事也很傷心,沒想到父親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如果電棒碰到身體的重要部位,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父親剛剛?cè)鲱^,他若用盡全身力氣可以把我砸扁。我坐在皮卡車上一動也不敢動,只聽到自己輕微的呼吸聲。我低著頭,淚流滿面,那種傷心難過無以言表。父親在黑暗中消失了,留下我一個人把車開回家,回家的路上,我覺得這是生命中最傷感、最沮喪的時刻。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因為干活造成比這還要大的損失,父親難道不會殺了我?
我開始覺得父親沒有愛心且毫無情義。我什么活都干,從來不躲避或者抱怨,只要父親開口,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任何事,但我得到的回報卻是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傷害。我越想越委屈,不愿回家,不想看到父親的臉。這件事導致我和父親之間第一次產(chǎn)生較大裂痕,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再也難以彌補。
另一件事更是加深了這個裂痕。那是我12歲的時候,一天晚上我也許是在家?guī)湍赣H干活時做錯了什么,父親剛從外面回來,聽母親一說,一句話也不問我,就走過來用勁打了我一巴掌。我被這沉重的一巴掌打倒在地,整個臉都麻了,眼冒金星,好大一會兒都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什么,嘴角流出的血一股腥味,腦子里一片空白,如同頭上挨了重重一擊失去意識一樣。
我依稀看見弟妹們遠遠地站著,沒人敢上前幫我,他們可能已嚇得身體發(fā)抖,連哭都不敢發(fā)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既沒哭,也沒做出任何軟弱的表示,此時此刻心靈的傷痛比身體的傷痛強烈好幾倍。我支撐著身體慢慢站起來,嘴里和衣服上都是血,感覺頭重腳輕。我搖搖晃晃從怒氣沖沖看著我的父親面前走過去,告訴自己一定要走下去,盡管此時頭暈眼花,也決不能在父親面前倒下!當時我?guī)缀跽静蛔?,但還是用力站直了身體,用暈眩的目光看著前方,慢慢向前挪著步子,走到院子后面從水池里舀出水洗臉。嘴里的鮮血直往外流,傷口很大,頭還很暈。我脫下沾滿血跡的衣服把它洗干凈,但清洗不掉的是心靈的傷痛。
“為什么父親對我如此殘暴?”我問自己。我在院子后面心平氣和地坐著,痛楚的目光望著遠處的鐵道線,天空已經(jīng)開始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