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卻徑直走到程洛山的面前,輕輕問他:“哥哥……是來看母后的嗎?母后……母后她十分想念哥哥呢……”
程洛山打斷他,“臣的母親在府中安好,臣無意中路過椒房殿,不敢打擾皇后娘娘。四殿下慎言。”
成德無措地拉著程洛山的衣袖,低聲道:“哥哥,你……”
“四殿下!”程洛山再次打斷他的話,聲音里帶了些嚴厲,“太子殿下在東宮,四殿下乃堂堂天朝四皇子,豈可與臣下稱兄道弟!”
他的臉色過于嚴肅,成德失措地嚅動著嘴唇,眼眶早已盛滿了不敢落下的淚水。
程洛山頓首,“若無事,臣先行退下?!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
這短短的幾句話,讓跪在地上的錦段如遭雷擊!
四皇子叫程洛山什么?
哥哥?
四皇子的哥哥……不是太子嗎?!他為什么會稱程洛山為哥哥?
再抬頭看成德,錦段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與年紀不相符的悲傷與蒼涼。他才只有……八歲而已??!
應是感覺到了錦段目光中的同情與悲憫,成德用衣袖胡亂擦了擦眼睛,轉(zhuǎn)身往那死氣沉沉的椒房殿跑去。
錦段目送成德離去,扶著假山慢慢地站起來,拂了拂衣擺,舉步離開。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心事、悲哀、難過還有蒼涼,你同情我,或我憐憫你,其實并不太需要,這不過是殊途同歸的同病相憐罷了。
也許今日她看向成德的目光是同情與哀憐,那么程洛山看向她的呢?又是什么?
她不過是個……替代品而已啊!
他掌握了她的秘密,她隨時會被揭穿身份。她想要見一見錦礎元,或者崔氏也可以。至少有人可以給她出個主意,或安慰她,告訴她沒有關系,就算會被拆穿也沒有關系,她仍舊可以活命,她不會有危險的。
可是這里是皇宮,她是孤立無援的,并且注定了,往后的每一步,她都要如履薄冰一般地獨自走下去。
錦段向荷花池走去,她習慣在那里坐上一會兒。剛過了白玉石橋,卻看到太子成郢站在荷花池旁,正專注地看著一池半開的荷花。
過去?還是躲開?
尚在猶豫間,成郢卻似腦后長了一雙眼睛一般發(fā)現(xiàn)了她,回過頭,對她只溫柔一笑,錦段便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太子殿下?!?/p>
成郢望著荷花,問她:“你猜,今晚它們會不會全部盛開?”
錦段搖了搖頭。
成郢側(cè)臉看她,“不會嗎?”
“奴婢不知道?!?/p>
成郢道:“如果今晚它們都盛開了,我便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送給你,好不好?”
全部送給她?這可是鄭太后的荷花池!況且花又不是人,成郢說讓它們開,它們便會開嗎?她可不信!不過,既然成郢有此雅興,她自然要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錦段抿著嘴角笑問:“那如果它們開不了呢?”
成郢溫柔淺笑,“會開的,我一定會讓它們在今夜盛開的?!边@樣溫柔如熏風吹柳一般的語氣,說出如此霸道的話,卻讓錦段莫名地相信,他說到,便一定能夠做到。
成郢說今夜荷花會開,那便一定會盛開。
錦段回到含章殿,鄭太后并未多問什么,只是笑著與她說閑話。錦段將椒房殿里那個冷漠悲傷的木皇后壓進了心底,不管木皇后試圖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什么,還是懷疑她的真假,她都不愿再去多想。如今,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你說……太子要今夜一池荷花全部盛開?”
錦段抿著嘴笑,“是?!?/p>
鄭太后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語氣里卻隱著且試天下的傲然,“古時曾有則天皇帝下令一夜百花開之典故,今我孫兒也要荷花一夜盛開……我這老太婆,就且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