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人不要命,天下無敵。
那句話說到最后,鄭太后的聲音已趨尖銳,聽得錦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也許是因為見了錦段進(jìn)殿,崔氏笑了笑,沒有與鄭太后分辯的意思,只是順著她的話,低眉稱是:“是,您說得對?!?/p>
鄭太后放下茶盞,由素青扶著站起了身,淡淡地道:“說了這么久的話,我也累了。就由錦段陪著你吧,走時不用特地來見我了?!?/p>
崔氏忙站起來,“不敢擾了太后,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等鄭太后進(jìn)了暖閣后,崔氏看了看錦段,率先出了含章殿。錦段亦步亦趨地跟在崔氏身后,送她離開。
一路上,崔氏都不曾開口說話,只是將脊背挺得筆直,分明是悠然而行,卻因步子邁得過大,而走得有些快。錦段幾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她。就要走出福明宮的時候,崔氏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似乎是有意在等錦段跟上來。錦段見狀松了口氣,看來崔氏果然是有話要跟她說。
她有意跟上去,錯開了一步,走在崔氏的身后左側(cè)。
崔氏也不看她,仍舊看著前方。嘴唇輕啟,冷冷淡淡的幾句話便順勢飛進(jìn)了錦段的耳朵。
“你一個人在宮中,我們幫不了你什么,但我勸你凡事還是三思的好,莫要引火燒了自身?!睅е鴿鉂獾木嬉馕?。
錦段霍然抬頭,望著目視前方的崔氏。抿了抿嘴角,把涌到嘴邊的話硬是壓了下去。
妹妹還在錦家。
“是夜如的錯,讓夫人擔(dān)心了?!彼穆曇粢嗍抢淅涞?,但許是年紀(jì)不夠,到底泄露了幾分掩飾不住的憤懣。
崔氏突然停下腳,轉(zhuǎn)頭看著她。面容依舊端莊,目光卻不復(fù)以往的凌厲,幽深中帶了幾分復(fù)雜,她斂下眉目看著眼前的姑娘,冷淡地反詰:“錦段就是錦段。怎么,入了宮就不認(rèn)我這個娘了?”
錦段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這里是皇宮,到處都是耳目的地方,有些話是要爛在心里,到死都不能說的!她立刻低眉,“母親,我錯了?!?/p>
“聽聞你在宮中常與程洛山走得近?”一句普通的問詢,卻帶著十分的咄咄逼人。
錦段動了動眉峰。聽說?她也不過是與程洛山見過幾面,說過幾句話罷了,怎么稱得上是“走得近”了?且崔氏是聽誰說的?難道這宮中,有錦家的人?她搖頭,“我沒有與他走得近?!?/p>
崔氏低低的聲音狠厲逼人,“在這宮中,你想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許你接近程洛山!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情,你自己當(dāng)明白才是。否則若是闖出了什么禍?zhǔn)聛?,你就是百死,也不足以贖罪!”稍頓,她緩了緩語氣,“我已將你妹妹收做了義女親養(yǎng)在膝下,并請了西席授學(xué),你只管放心吧!”
錦段抬起眼睫望向崔氏,發(fā)現(xiàn)她眼睛里的復(fù)雜已經(jīng)退去,除了凌厲之外,還有許多冰雪。這個“母親”,并未因為自己長得像她的女兒,而待自己有所不同。
崔氏只是在警告她:她的妹妹在他們手上,她必須要好好做一個替身,不要惹是生非,否則她的妹妹將會發(fā)生什么事,她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是,錦段謹(jǐn)記母親教誨,不敢再惹是生非?!?/p>
崔氏滿意地點了點頭,略提高了聲音教訓(xùn)她:“在宮里要好好侍奉太后娘娘,切不可惹是生非,亦不用惦記為娘,我在家里好好的?!?/p>
錦段躬身稱是。
送走了崔氏,錦段慢慢展開一直緊握著的雙手,扣在掌心里的拇指已經(jīng)將掌心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紅痕,她盯著手掌,費盡力氣壓下心中的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