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還想要借此告訴成郢,她已經(jīng)看出了椒房殿里隱藏的危險,她想要避開,想要拉著自己的妹妹避開這場危險。所以她懇求成郢,看在這幾年她忠心服侍的分上,讓她們姐妹遠(yuǎn)離潛在的危機,因為這些,本與她們無關(guān)。木皇后也好,程洛山也好,息夫人也罷,皇帝也罷,都與她們這樣的小宮女無關(guān),她們求的只是“平安”兩字而已。
成郢看了她許久,終于溫和地笑了,俯身拉起了她,道:“在這皇宮之中,能夠陷污而不濁,一直保持著純?nèi)惶煨缘娜松僦稚?,你妹妹這樣的已是極為難得。你也不要太過苛責(zé)她,壓抑了她自然的天性,反倒是種損失。”說著他安慰錦段,“你放心吧,我會與母后說一說的。”
錦段大喜,嫣然一笑,盈盈行禮,“奴婢謝過太子殿下?!?/p>
成郢微笑著,清秀墨黑的眉與燦然的雙眼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錦段的心底就這樣升起了一簇炙熱的火苗,抿起嘴角,淺淺地笑,心底燃燒著的火團,讓她的雙眸璀璨如星。
殿內(nèi)溫暖如春,也不知是誰,心猿意馬。
次日,太子成郢主動開口向木皇后討要宮女之事傳出。素紅傳鄭太后懿旨,宣錦段覲見。
錦段本就沒有想將這件事瞞過鄭太后。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個聰明的孩子?!?/p>
錦段跪伏在地,不敢言語。
“只是你要記得,我雖默許了這一回,不代表我能一直默許你這般利用太子為自己謀求。太子不是你能夠利用得了的,你可記住了?”
錦段縮在袖子里的手蜷曲了一下,低聲稱是。
她終于明白,鄭太后今日喚了她來,其實只是想要告訴她:鄭太后才是那個能夠給她所有,但也隨時能夠讓她一無所有的人;鄭太后,才是那把懸在她頭上的刀,只要稍不如意,便隨時都有落下的可能,讓她一舉一動,都要反復(fù)思量,萬不可有任何的行差踏錯。
否則,縱是太子再如何寵愛她,也一樣保不住她。
當(dāng)晚,錦段如常去流華殿服侍,看到向來臥病在床的林安瀾穿戴整齊,蒼白的臉上敷了香粉,畫了眉黛,點了朱唇,梳了牡丹髻,戴了滿頭珠翠,卻仍掩不住那一夕荼靡,花開將敗的感覺。
見錦段入殿,她緊喘了幾口氣,支起瘦骨嶙峋的身子,推開扶著她的碧泗和綠泗,扶著小幾坐在了榻上,氣息不穩(wěn)地對錦段道:“你過來?!?/p>
錦段依言低眉走了過去,躬身立在她的面前。
林安瀾抖抖索索地伸手在小幾上摸索了幾下,碧泗忙將一個繪著花石竹梅的瓷杯遞到她的手邊。她抖著手端起茶杯,似乎是想喝。錦段看著她氣息不穩(wěn)的樣子,上前一步正要扶她,卻不防林安瀾舉起茶杯,使勁往她的臉上砸了過來!
錦段驚愕,下意識地側(cè)了一下身子。
林安瀾雖弱不禁風(fēng),但二人離得這樣近,她又是使了全力的,茶杯終究還是砸在了錦段的下頜上,熱茶潑了她一頭一臉,還有幾片碧色的茶葉沾在了她的臉頰上。那繪著花石竹梅的茶杯,撲通一聲掉落在錦段腳邊,在錦毯上滴溜溜地打了個轉(zhuǎn)兒,不再動彈,只余那瓷白的顏色,泛著冷漠的光澤。
錦段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臉被熱水潑到,初時她被燙得抖了一下,下一刻便又慶幸:還好,還好天氣這樣冷,熱茶涼得快,否則,這樣一杯熱茶潑到臉上,她的這張臉也就徹底毀了。
僅僅是砸了一杯茶,已經(jīng)讓林安瀾脫力,她扶著小幾氣喘吁吁,看著錦段的眼睛里滿是怨毒,“想要拉你妹妹來幫你固寵嗎?錦段,你好啊,你真好!真真兒是個好辦法!我這太子妃的位置你惦記了這么多年,如今終于忍不住蠢蠢欲動了是嗎?當(dāng)年你來東宮,我便知道你不是個安分的!我以為我用心待你好,你便也會念著我的好。如今看來,我果然是,高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