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所有觀戰(zhàn)的人都已經(jīng)圍攏在場邊，有打了雞血似的學(xué)生們，有圍過來看熱鬧的伙頭軍，有一群無聊的雞鴨豬牛。眾生就在明晃晃的陽光下，就在臭氣熏天的空氣中大聲數(shù)著：一、二、三……

隨著數(shù)字的增長，如初的大腦也開始飛快地轉(zhuǎn)動，想著萬一戚繼光輸了這場賭約，要怎么幫他把話圓回來，讓他不至于到退學(xué)這么嚴重。眼看著就要到十招，兩下里還是打得難解難分，如初都要絕望了，可沒想到在大家同聲呼叫到“十”的時候，高狀元突然驚叫了一聲，接著整個人都飛了起來，撲通一下落在場邊的泔水桶上，把桶子都砸碎了。

頓時，污水漫地，餿臭味四溢，無數(shù)大小蒼蠅歡呼著飛撲了上去，嗡嗡著：哎呀哎呀，過年啦！好多好吃的誒！

不知為什么，如初在看到這一幕時，突然很喜感地想起來一句電影的臺詞：什么是輕功？輕功就是讓一頭肥豬在天上飛，并且叫得像被殺一樣慘。

現(xiàn)在，高狀元就是。

“高教頭你沒事吧？”幾個伙頭軍湊上前去，表面是關(guān)心，實際上是看熱鬧。

高教頭似乎深受打擊，在泔水中坐了幾秒，之后突然躍起，一溜兒煙消失不見了，惹來學(xué)生們大聲的嘲笑和叫罵。

“落井下石不是君子所為。”如初乘機教育道，其實也有點同情高狀元。他只是勢利眼罷了，已經(jīng)受到教訓(xùn)就行了，沒必要痛打落水狗。再說，其實高教頭也有優(yōu)點，他能在這種空氣質(zhì)量下優(yōu)哉游哉地喝茶，那份定力和對外界忽視的能力總算不錯。

可是……唉，這里的教學(xué)質(zhì)量也太差了點吧？

“你們不是常在街面上混嗎？該明白什么叫光棍之道，好歹給別人留條路，他就不會狗急跳墻地回頭咬你一口?！彼a上一句。

“怕他咋滴？敢咬老子，就掰掉他滿口牙！”李成梁不服氣地道。

“他若是帶了一群狗來，難道你的人生就在打狗中度過，不做點更有意義的事？”如初反問。

學(xué)生們啞口無言，倒是旁邊一個伙頭軍道：“這位小公公說的對，這就叫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們在學(xué)里還不夠受氣啊，居然還惹禍？這不是找把柄讓人欺侮嘛。依我說，再忍一年算了，皇家衛(wèi)學(xué)可是不是人人都能進，只要能平安出去，跟老子娘也有交代是不是呀，小大人們？”

他說的話有著這世間最實在的道理，但倔強的少年們卻不想點頭。而一邊的如初也正郁悶著，沒情緒立即進行思想教育。她怎么就成了公公了？為什么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太監(jiān)？她哪點像太監(jiān)了？把她看成個娘娘腔的男人不行嗎？

她嘟著嘴，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咕噥著，并不知道她的這副模樣全落在了戚繼光的眼里，令后者感到分外好笑。

他本來是觀察她的反應(yīng)，沒想到看到她這番表情，還真是孩子氣，就像個姑娘家。他有一個小他六歲的妹妹，平時逗弄她或者嚇唬她時，也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其實，這個公公，還挺可愛的。

想到這兒，他的臉上不自禁地露出一絲沒有任何掩飾的溫柔笑意，讓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的如初看個正著。他感覺有些不自在，連咳了兩聲，才想轉(zhuǎn)過身去，就見如初向他走了過來，臉上掛著點壞笑。

他的心從來都是篤定的，就算憤怒，就算失望，也被他隱藏得很好，只是此時看到如初的臉，他忽然有點心虛。這個胡公公不是有讀心吧？為什么笑得那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