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地在樓下超市里買了個面包,然后一路哼著歌,帶著義勇軍即將光榮就義的表情往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沖去。
手提包里的電話在這時鈴聲大作,我嘴里咬著面包,兩只手用力扒開包包,心里不禁大罵:什么破英倫范兒的包,非要用雙手才能勉力使用。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應該聽秦頌的,左一句好看,右一句配你,好看能有什么用?手忙腳亂間,就好像掏出了一個燙手的山芋,我趕緊按了接聽鍵,那邊的人咦了一聲,說:“苗若若,你繡花呢?接個電話憋了這么久?”
我后背一陣涼意,只有唯唯諾諾地回答:“張姐,怎么了?”
過完春節(jié),我就到光明電視臺里實習了。
四年前,我學的廣播電視學專業(yè)紅遍大江南北,學費都要比一般的專業(yè)高個五百塊,彰顯我們出身的尊貴。那時,我們邁向的是時尚圈,做的偶像夢都帶著粉紅色的泡泡。四年后,這個專業(yè)卻早已經是孫猴子被打下了五指山—現(xiàn)了原形。原來我們天生就是打工的命,還要看你后臺硬不硬,不然還不一定能進臺里。我特膽小,見風使舵,堅定地投向了學術研究的懷抱,準備準備著考完了研。本來打算和秦頌游山玩水的我,都規(guī)劃好了要和他一起去黃山,我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最高峰看太陽一點一點升起,說不定他心情一好還會和我求婚什么的。但結果呢,我被告知他要去日本,一切已經搞定,他只是告訴我這個消息,然后像是打發(fā)快遞一樣對我說:“若若,我不想耽誤你,我們分手吧?!边@像是正常的男人說的話嗎?偏偏我還一副圣母情懷,生怕耽誤他的學業(yè),嘴巴比核桃還硬,當即頭腦一熱就答應了。
沒錯,我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和平分手了,之后我才回過神,原來他說的是一件大事,從此我的生活里不再會有他的出現(xiàn)。我習慣了和他自習、和他吃飯、和他逛街、和他吵架,現(xiàn)在,這些嗖的一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算是人口失蹤,也都有個緩沖過程啊。我明白了這一層后,就陷入了悲涼的情緒之中。我根本不可能像我自己以為的那樣勇于犧牲,事實上,我不想分開。
前一個星期我怎么都沒想明白,時不時就拉著馬小青哭上半天,后來知道真相的爸媽眼淚流下來,怕我胡思亂想,托了熟人把我塞進了電視臺,美其名曰提前實習,了解環(huán)境,萬一考不上,也好有個退路。其實他們之前的計劃是想我一路讀書,讀到博士,然后留校,一家人都在一起,無比美好。但我考的學校又不是本校,他們本來想怪我做事不妥帖,瞞了他們,又不敢說我,才費了好大的周章走了我們頻道的主任的關系,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光明電視臺是我們本市的電視臺,雖說是市級臺,但基本上沒有什么收視率,可你千萬不能小看了這里。放眼望去,處處都是關系戶,人人絕對有背景。我一進臺,便被主任分配給了一個三十四五歲的女人,讓她帶著我做后期剪輯。她叫崔明,長著一張神經質的臉,看到我的時候只有嘴角略微抽動了一下。
所謂的后期剪輯工作,無非就是把攝影拍回來的已經整理過的片段再修一修,將幾大板塊加上主持人的串場臺詞,湊成一個完整的節(jié)目,該插廣告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插進廣告,片頭、片尾、片花一起上,大功告成。我跟著崔明看了兩個星期的剪片子,就好像在看上世紀的《正大綜藝》,兩個小時就能做好所有的事情,看得人特別容易犯困。其他時候她都坐在辦公室里喝茶看報紙,無比悠閑,辦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半斤八兩,不清楚的還以為自己來了養(yǎng)老院。我心想,難怪這個臺的收視率一路飆到了全國倒數(shù)第二,要不是西藏的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