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音沒跟爹回去,太陽當頭照的時候,她攙著姑姑回到了紅木房。出乎意料的是,羊倌六根候在門口。
“這熱的天,你不要命了。”羊倌六根驚乍乍道??匆娪褚?,羊倌六根吐了下舌頭。
“誰叫你來的,放你的羊去!”棗花惡了一聲,陰著臉進了院。羊倌六根跟進來,問棗花病好些了沒,要不要再抓幾服藥?棗花沒理六根,徑直進了屋。玉音望了眼六根,看到他臉上有塊疤,脖子里好像有手抓下的痕跡。
玉音幫姑姑擺了條濕毛巾,擦去臉上的汗,又將一杯涼開水遞給她。等她走出屋子,羊倌六根已不見了。
玉音攆出來,火熱的沙漠里一個孤寂的影子在動,羊倌六根背有些駝,走路斜著身子。玉音見過的羊倌都這樣,據(jù)說右手經(jīng)常要扔石頭打羊,把身子給扔斜了。
“你是六根叔?”玉音趕上去問。
“啥叔不叔的,叫我羊倌就成。”
“我不認識你,但我見過老樁爺爺放羊。”老樁是六根的爹,沙漠里的老羊倌。
聽見這話,羊倌六根停下步子,回頭問:“你是音兒姑娘吧,念大學(xué)?”
玉音嗯了一聲,兩人算是認識了。
“我有事問你哩,不耽誤你吧?”玉音堵在六根前頭,羊倌六根的那塊疤有點耀眼。
“不會問我這疤是咋回事吧?”羊倌六根打趣地摸摸疤,然后不打自招地說,“你爹打的,一鏟子下去,臉就成了這樣。”
玉音很是吃驚,爹拿鏟子鏟六根?
“脖子里的手印呢?”玉音突然對這個人充滿了好奇。
“哦,這得問你姑姑。”羊倌六根像是隨意地說,不過很快他又用驚訝的口氣問:“不會是她叫你問的吧?”玉音這才看見羊倌六根臉上浮了層壞笑,不過不討人厭。
玉音已經(jīng)猜出了什么,但眼下她顧不上這些。“我是想問問我爹跟姑姑怎么了,他們像是有了仇氣。”
“你姑姑沒說?”
“沒。”
羊倌六根抬起頭,瞅了會天。正午的陽光曬得人脫皮,腳下騰起的熱浪直往褲腿里鉆,天靜得沒一絲兒風(fēng)。“找個陰涼處說吧,這么站著怕把你這個大學(xué)生曬黑了。”
玉音跟著六根,轉(zhuǎn)了幾個彎,來到一個廢棄的井架下,井架上搭著些干枯紅柳和梭梭,遮住了太陽。
“知道不,這井差點兒打成。”六根說。
玉音搖頭,她離開沙漠好些年,這兒發(fā)生的很多事她都不知道。
“都怪老鄭頭,硬說是不能開采地下水,害得人家打井隊白白花了幾萬塊錢。”
“老鄭頭?”
“就是省里來的鄭所長,我們都喚他老鄭頭。不過他說得對,這沙漠,是不能打井了。”六根像是突然陷進了什么,目光變得癡起來。半天后他嘆氣道,“再過些日子,我也該走了,上面不讓放羊了。”
玉音急著想知道爹跟姑姑的事,催六根快說,六根卷了旱煙,邊抽邊給玉音道起了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