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誠也很愛他的妻子,每次請假回家時,他都要拐到大相國寺去逛逛。當時的大相國寺每月五次開放供百姓交易,成為十分繁華的集市。大相國寺已經嫁為人妻的李清照,更多的日子是以書為伴度過的。大殿后邊的資圣門前,是文物古籍攤位最集中的地方,趙明誠每次都是直奔資圣門,在那兒仔細尋訪,一旦發(fā)現有價值的碑帖、字畫、古器等,便跟賣主討價還價一番,然后買下。趙明誠身上的零花錢并不多,可是每次選購了可心的文物后,他都會留下一點錢,到寺門外糖果攤上為李清照買些時鮮水果或者麻花、松子之類零食,帶回家讓妻子吃。本來在娘家為閨女時,這些東西李清照是可以隨便吃的,想吃什么還可以讓家人出去買來。嫁到趙家后,就不那么隨便了。趙明誠知道女孩子都嘴饞,也體諒李清照的處境,所以,他每次回家時都忘不了給清照帶些她愛吃的東西回來。
每次趙明誠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李清照展示他新買來的碑帖、字畫等。夫妻二人一起欣賞夠了,他才仔細地收起來。第二件事就是向清照討她的新作。這時,李清照總是高高興興地把早已謄抄好的新作拿來,讓丈夫品讀,有時候她還會親自念給丈夫聽。二人情趣相投、志同道合,相互之間有說不完的話。當然,他們也常常會發(fā)生爭論,這多半是發(fā)生在對某個問題有分歧的時候。有時候他們爭得誰也說服不了誰,甚至賭氣互相不再理睬,可是過不上一個時辰,兩人便又和好如初了。
春末夏初的一個朔日,頭一天晚上,忽然刮起了大風,接著落下了稀疏的大雨點。李清照擔心這風雨一時停不下,明天丈夫回不了家,愁得悶頭喝了幾口酒,借著幾分醉勁才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李清照醒來時已風住雨歇了。她斜倚在枕頭上,見丫環(huán)正在窗前將窗簾卷起,便問道:“院里那棵海棠經這一宿折騰,現在怎么樣了?”那丫頭朝窗外瞧了一眼,漫不經心地答道:“還是那老樣子啊。”李清照說:“不對吧?你再仔細瞧瞧。”然后她沒再說什么,穿衣下床梳洗去了。
趙明誠按時回來了,不過他卻讓李清照大吃了一驚。只見他懷里抱著一大包東西,可是身上的長衫卻沒有了,只穿著一件短衣。李清照正待要問丈夫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趙明誠已把抱回的東西攤在方桌上,樂呵呵地講了起來。
原來,今天他在大相國寺一個出攤的老頭那兒發(fā)現了一幅米芾寫的條幅,那可是一件極為難得的寶物啊。一打聽價錢,他傻眼了,身上帶的錢遠遠不夠。那老頭偏偏又不肯還價,弄得趙明誠走又舍不得,買又買不起。他本想回家取錢再回來買,又一想,這等難得之物,說不準在自己離開時會被別的識家買走,那自己豈不會后悔?情急之中,他一下子脫下了身上的長衫,跑到當鋪當了一些錢,回來把那幅米芾真跡買下了。剩下的錢,照例給李清照買了干鮮果品等。
趙明誠極為得意地展開了那軸條幅。李清照打眼一看,禁不住“啊”了一聲。趙明誠一邊指點著與李清照共同欣賞,一邊告訴李清照:當朝四大書法家中,蘇軾、黃庭堅、蔡襄的字,他們家都有收藏,就缺米芾的了。這米芾,書法得晉人王獻之筆意,超妙入神,自成一派。但此人行止違世脫俗,脾氣太怪,一是有潔癖,世人傳稱他為“水淫”;二是書法極少外傳,求他的字很難,連趙挺之這樣的人也沒能求到一幅。沒想到本來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天卻得來全不費功夫。李清照嗔了趙明誠一眼,說:“還不費功夫呢,連衣服都沒有了。”趙明誠低頭一看,哈哈大笑起來,連連說:“值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