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林過榭,鳳知微奔出了一身汗,晨風(fēng)吹來,通身冰涼。
剛才要不是拿出火箭,那鋒銳無倫的箭,一定早已穿入她后心。
她那一舉,是告訴他——你可以殺了我,但在弩箭穿入我后心之前,我一定來得及射出旗花。
值此非常時刻,一點(diǎn)動靜都可能引發(fā)軒然大波,而他一定準(zhǔn)備了很久,也一定不愿被這個火箭打亂計劃,將一腔心血付諸東流。
鳳知微相信,他寧可事后再慢慢查訪殺人滅口,也不會讓她射出這旗花。
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同歸于盡。
鳳知微撫摸著那圓筒,心中感嘆,這東西還是和燕懷石要來的。這家伙在京中自有護(hù)衛(wèi),因為要進(jìn)青溟書院不方便帶著,便留了這個緊急時備用,也分給了她一個,不想今日居然救了她一命。
她不敢再留,站定了辨認(rèn)方向,試圖從后院離開書院,剛轉(zhuǎn)過一個回廊,突有人跳出來,笑道:“找了半天你在這里,走,看熱鬧去!”
是淳于猛。
鳳知微看著他,心中哀嘆,半晌道:“咱們還被關(guān)禁閉呢,怎么能出現(xiàn)在那場合。”
“沒事,咱們偷偷看,再說就算參加也沒什么,做得好,院首也高興,說不定還會免了咱們的責(zé)罰?!贝居诿蜎]心沒肺來拉她,“走吧!”
這孩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鳳知微抬眼看看天色,心中焦急,耐著性子委婉暗示:“還是不要多事的好,這種場合,皇族貴人云集,咱們摻和不了……”
“皇族云集,怎么就不能摻和了?”
回廊后突然轉(zhuǎn)過一個人來,錦袍清雅,衣襟淡飛,晨曦里一線清光載在他眉梢,便似漫天里生出云霞萬朵。
淳于猛驚喜地上前拜見,“啊,您已經(jīng)先到了……”
鳳知微一見那人,腦中便轟然一聲,慌亂中退后兩步,而那人立在原地,微笑負(fù)手,淡淡看來。
他對著淳于猛含笑說話,目光卻一點(diǎn)不移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針尖般銳,絲毫笑意也無。
“既然遇上你們,那就一起去吧?!?/p>
他語氣輕淺,笑意薄涼,看鳳知微的眼神卻并無警惕和敵意,只帶著一分戲謔一分譏嘲一分冷酷,像是出林的虎,在看著自己爪下逃脫不得的狐。
鳳知微垂目,看看自己,衣服上還沾著剛才滾地的泥土,指縫間殘留著草汁,要說寧弈沒有認(rèn)出她來,鬼才相信。
當(dāng)然,是認(rèn)出剛才交手的她,不是真正的她,寧弈再厲害,也不能穿過人皮面具,看見她的臉。
吸一口氣,鳳知微淡淡笑了,躬身道:“是楚王殿下嗎,能和您同行,真是榮幸?!?/p>
這回寧弈終于有些驚異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動,覺得眼前這個少年風(fēng)度不凡似曾相識,但他此時一懷心事,也沒有多想,只是暗笑這人也算大膽,不知道仰仗的是什么?
鳳知微隨即又轉(zhuǎn)身,笑問淳于猛:“剛才林韶說要帶樣好東西給我看,淳于兄可知道他在哪?大家不妨一起去,院首責(zé)罰起來,也多拉個墊背?!?/p>
淳于猛十分高興,哈哈一笑,“那兄弟倆就在前面,你說得對,要倒霉一起倒霉,找他們?nèi)?。?/p>
他扯開嗓子喊:“林兄弟!林兄弟!我們在這里!”
那邊腳步聲響起,林韶的脆嗓音老遠(yuǎn)就響了起來:“哎哎,等你好久了,都快開始了啊,就在講文堂舉行,快進(jìn)去快進(jìn)去!”
寧弈此刻唇角的笑意又冷了幾分,趁淳于猛迎上林韶搭話,森然笑道:“你知道的可真是太多了。”
鳳知微眨眨眼,含笑不語。
她不敢多說話,畢竟寧弈熟悉她的聲音,雖然她從寬袍客那里學(xué)過運(yùn)氣變聲之法,但說多了總怕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