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默狐疑地看她半天,什么也沒說,跟她進去了。
時代大廈買的,她記得很清楚,九千九百九十九元,其實就是一萬,她要付款時,楊默突然掏出信用卡,仍然是什么也沒說,將卡交給了收銀臺。
“不行,不行,怎么能這樣,算什么事啊,我從不花男人錢的。”她一邊奪卡,一邊張皇至極地說。
楊默固執(zhí)地從她手里拿過卡,再次交向收銀臺。這次他說話了:“用我的吧,難得今天心情好,我已經(jīng)很久沒陪女士買過東西了,就當(dāng)幫我個忙,讓我也找點感覺。”
“找感覺?”她越發(fā)驚亂,同時心里也有些興奮。還有這樣幫忙的啊,這人真是怪。收銀小姐困惑了一下,吃不準(zhǔn)地問:“到底用哪張卡,請你們抓緊點?!彼笠豢?,付款的已經(jīng)排了隊,心一橫,有點惡作劇地說:“好吧,我成全他,刷他的?!?/p>
這雙鞋她一直沒穿,今天是特意為他穿的,可惜,他已什么都看不見。
那伙人中間有位年輕的女孩,是他的女兒,抑或小情人?她搞不清,很多事她都搞不清。女孩瞅過她幾眼,其中一次就瞅到了她的鞋。她也望了女孩一眼,后來又看到她的鞋。女孩的鞋是平底,一雙白色托底膠鞋。
女孩高高的個子,瓜子臉,氣質(zhì)不凡。尤其那雙眼睛,黑黑的,亮,汪著水藏著神,身材更是讓人驚嘆。現(xiàn)在的孩子,真是太幸福,趕上好年頭,不像她們那會兒,營養(yǎng)不良,也沒人告訴她們發(fā)育期間應(yīng)該注意什么。瞧瞧人家,那腰,那臀,飽滿而不過分惹眼的胸,無一不透著富貴人家的氣息。女孩雖然長得嬌艷,卻不像是花瓶。木子棉是看不起花瓶的,在報社的時候,有一位女記者,各方面都不錯,長相更是令男人女人都驚艷,妖中帶媚,媚中透靜,學(xué)歷也高,海大新聞系畢業(yè),本來有大好前程,可偏偏一副花瓶樣,見不得男人,只要一見男人,立馬兩眼放光,花枝亂顫,恨不得當(dāng)即跟男人點燃一堆火。這個時代是不能有火的,野火已經(jīng)燒盡了一切,但這個時代四處又都是火,比野火更野的火。木子棉真是煩透這個女孩了,可女孩偏愛往她這邊跑,有事沒事就溜進她辦公室,左一聲木姨右一聲木老師,叫得她跳樓的心都有。后來女孩玩出事,跟報社一位副總還有倆記者喝酒,醉酒后四人竟同睡一張床,被好事者錄了像,還寄到了社長手里,同時給海州紀(jì)委也寄了一份。這下報社大亂,盡管后來查清,是宴請副總的那家工程單位設(shè)了局,該單位有把柄被記者拿到,怕曝光,人家緊急公關(guān),報社副總還有兩位記者中計,加上女孩酒后不自重,花性大發(fā),正好讓人家利用。此事一出,報社被推到風(fēng)口浪尖,若不是當(dāng)時社長力挽狂瀾,怕是那一次,報社栽進去的人會很多。不過那位女孩前程是徹底毀了,鬧了一場自殺,沒死掉,活了過來,但人品名譽啥的,卻是徹底死掉了。再后來,被調(diào)離報社,據(jù)說現(xiàn)在混得很慘。
有一張美麗面孔不是錯,錯的是拿這張面孔四處引誘人,把它當(dāng)資本?,F(xiàn)在這樣的女孩很多,是一股潮流,只要長得漂亮有幾分姿色,就拼命往花瓶堆里擠,生怕擠得慢,好生活就輪不到她。眼前這女孩不是,木子棉盯著女孩看了好久,被女孩的神態(tài)還有恬靜氣息以及身上那種特殊的味兒給吸引,竟暗暗有點喜歡。人跟人就是怪,有些人一輩子在一起,總是喜歡不起來,有些僅僅一面之交,甚至遠遠地望一眼,那種好感卻奇奇怪怪地來了。
應(yīng)該是他女兒。走下山坡時她這么想。
他有一個女兒?他從沒說起過。其實關(guān)于他的一切,她知道得太少,妻子是誰,有沒有孩子,男孩還是女孩,等等。她沒問,他也沒告訴過她。好像這些跟他們沒關(guān)系,真的沒關(guān)系。跟他在一起時,她自己也有這種錯覺,從沒想過要把自己的一切告訴他。
雨停了。雨其實早就停了。只是她在混亂中覺得,雨一直在下。
山色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