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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很快駛進工地,周培揚下車,也不管老范在后面叮囑什么,腳步急切地朝現(xiàn)場走去。
周培揚沒想到,這個不尋常的晚上,他居然被擋在“現(xiàn)場”之外,擋在事故之外。他就納悶了,急著打電話叫他趕往現(xiàn)場,他來了,那些粗暴的人們卻又將他拒開。
現(xiàn)場黑壓壓的圍滿了人。有警察,有官員,更多的則是聞訊趕來圍觀的群眾。周培揚真是服了,這個時間還有人跑來圍觀,可見國人愛看熱鬧的瘋勁。周培揚一邊張望一邊往里走,沒走幾步,走不動了。厚厚的人墻擋住了腳步。他踮起腳,抻直脖子,使勁往里瞅。可除了黑壓壓的人頭,什么也看不著。亂七八糟的聲音涌進他耳朵,有說傷了多少人的,有說看見了死人,還有人聲音特別高,好像出事時他在現(xiàn)場,親眼看見似的:“天呀,一下死了三十多個,聽說還有個是大老板,活該!”人們被他這一吆喝,立馬發(fā)出更為嘈雜的吵鬧聲。
人們對死人是同情的,可一聽說死個富豪或官,立馬就興奮。
周培揚不想聽這些,外圍永遠是外圍,天底下最不知道消息的,就是這些圍觀著看熱鬧的,可每次事件中,他們傳播的消息最多。
退出來,找個相對僻靜的地方,想給副市長方鵬飛撥個電話,路上他已得知,方鵬飛先他趕了過來。他還沒撥,電話先響了,號碼是陌生的,周培揚接起,聽見里面喂喂,女人的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但是聽不清對方說什么。干擾太大,周培揚只好掛掉,按號碼重新?lián)苓^去,對方又不接。周培揚也不多想,就想給方鵬飛打,號撥一半,突然來了兩個警察,架起他就走。
“你們干什么?”周培揚覺得莫名其妙。
兩位警察什么也不說,使足了力氣架上他往現(xiàn)場相反的方向去。這時候他發(fā)現(xiàn),瞬間工夫,工地上就多了不少警察,個個穿防暴衣,戴頭盔,挺嚇人。應該是清場!意識到這點,周培揚沖二位叫:“放開我,我是大洋集團老總,我叫周培揚?!?/p>
他的聲音很快被四遭里亂哄哄的音浪聲淹沒。警察果然是在清場,圍觀群眾開始不滿,誰也不想離開這個熱鬧的地方。警察跟圍觀者很快發(fā)生沖突,有群眾一邊跑,一邊往警察堆里扔石頭。有警察被砸中,更大的沖突爆發(fā)了。
周培揚這個晚上算是經(jīng)歷了一次“劫難”,天亮時分,他還被“關”在事故之外。兩部手機全不見了,混亂中怎么丟的,他自己都不清楚,衣服破了幾道口子,臉上、身上,四處是土。額頭上劃開幾道口子,是跟兩個警察撕扯中弄傷的。這時候的周培揚再也不像大洋集團的老總,他跟五十多名群眾關在一間沒有燈光的廢棄工棚里,樣子看上去比民工還可憐。
直到第二天下午一點四十,周培揚才被帶進一間會議室。這間會議室以前周培揚來過,就是那個叫鐵三的光頭男人的會議室。鐵三有個了不得的名字:鐵英熊。初聽這名,你真能把他當人物。第一次別人跟周培揚提起這人時,周培揚就錯誤地將他幻想成一個跟陸一鳴一樣又有學識又有才干的社會精英。哪知見了面,差點笑出聲來。天呀,天下還有這樣丑的男人。不,不叫丑,準確說是奇形怪狀。鐵英熊留個光頭,腆個大肚子,脖子里的肉堆得沒地方放,只好把它放肩膀上,這樣一來,兩個肥寬的肩膀如同壓塌一半,斜斜地倒下去,進而殃及到肥得過度的肚子,然后是胯。鐵英熊走一步就得提一下褲子,走兩步就得提三下,不然,褲子就會掉下來。周培揚跟著鐵英熊看了看他所謂的項目部,前后左右轉(zhuǎn)了一圈,大約也就三十來分鐘,鐵英熊就提了六十七次褲腰。
六十七次,想想!
關鍵不在這里,說他奇形怪狀,是鐵英熊臉很白,白得發(fā)膩,老覺著上面有層油在流,脖子卻黑得出奇,感覺不是真人,是PS出來的。眼睛一只小一只大,小的那只看人時老是賊鼠鼠地露著邪光,大的那只更可怕,大而散淡、無光無神,眼珠子又轉(zhuǎn)得慢。小眼珠轉(zhuǎn)幾圈,大眼珠才轉(zhuǎn)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