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絲回報了一個優(yōu)雅的微笑:“也許以后我們會有很多見面機會,我需要你,同時你也需要我,我相信。”說完,她修長的雙腿在地板上優(yōu)雅地移動,直到高跟鞋觸地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
楚楚說話的聲音也開始變小,她仿佛陷入了某種不為人知的深思之中。
事實上,在她的敘述中,我一點也不關(guān)心這個外國女人,她和我無關(guān),這是我的判斷。我的腦子里唯一晃動著的身影只是李承諾。
“你怎么知道李承諾找過我?”我繼續(xù)發(fā)問,沒有給她絲毫松懈的空間。因為我渴望解答。
“他有一回找到我,神秘兮兮地將我?guī)У綐翘蓍g,然后很認(rèn)真、很嚴(yán)肅地對我說話,希望我能配合他完成一項任務(wù),很重要、很秘密的事情。但他向我賣了關(guān)子,說不能透露過多。無論我怎么追問,他都不再繼續(xù)說下去,只是一直向我打聽你?!?/p>
“你怎么說?”我攥住了她的手,我的動作有些魯莽和用力,以致她有點生疼。
“我說我們很好?!彼Φ財[脫了我雙手的控制。
“你在撒謊……”我不以為然地輕笑了,“你認(rèn)為我們之間真的很好?”
她并不理會我這句反問,而是自顧自地往下繼續(xù):“他想見你,說是心里有許多話要和你說,他還說,你們之間曾經(jīng)有過一個承諾。我對他說,你腳瘸后從來不會客,你害怕接觸外面的世界。我把你的小說帶給他看,他哭了,他也能從你的字里行間體會到你的狼狽……”
“別再說這些,我不需要你們的可憐和同情!”我內(nèi)心里瞬間升騰起一些火焰,毫無理智地叫囂著,“我一直渴望忘記自己,忘記這個世界,你明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才沒帶他來,我可以想象面對他,你會有很多痛楚?!彼暳宋业难劬?,兩股目光碰到了一起。
在這五年里我頭一次感受到楚楚眼里的那抹親切和可人,她分明懂我的!在朝夕相處的日子里,也只有她,才能忍耐著我不陰不陽的脾氣,反而于不知不覺間將心靈觸角延伸到我的內(nèi)心深處,讀懂我這個瘸子復(fù)雜的內(nèi)心境況。
是的,我害怕面對李承諾,盡管我心里無數(shù)次地回憶起和他三次見面的情形。然而,從昨天在警局開始,這個名字又無數(shù)次地在我耳畔響起。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毫不講理地帶給你一些什么,又硬生生地讓你失去一些東西,全然不管你是否愿意。
門外響了一聲,隨后我聽見一陣零碎的腳步急匆匆遠(yuǎn)去的聲音。
“爸,你進(jìn)來吧!我知道是你?!背肫鹆松?,沖門喊道。
腳步聲在地板上停住了,遲疑了幾分鐘之后又往門的方向移動,然后門就被輕輕地推開了,擠進(jìn)來楚以康的一張臉,那張臉是那樣干凈利索,充了電似的給他的雙眼增添了令人難以相信的光彩和能量。他搔著腦袋瓜嘿嘿直笑,嘴里自言自語地說著:“我起來上個廁所……原來你們那么早就醒來了……”
“爸,我知道你偷聽我們的談話。”楚楚的這句話直戳入了楚以康的內(nèi)心,他更漲紅了臉。
“你進(jìn)來吧。”我輕聲說。
他高興地應(yīng)了一聲,進(jìn)門而來,然后傻呵呵地盯著我看,目光停駐在我臉上,仿佛遲遲都不會移開。他滿足地堆笑著說:“嘖嘖,你小子長得真好,楚楚嫁了你也算是好福氣了喲!”他說話的腔調(diào)像極了農(nóng)村中年婦女。
“只不過是嫁了個瘸子。”我冷冷地嘲笑道,是輕蔑他的無端諂笑,更是嘲諷自己的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