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這段話如同一串鞭炮扔在了她面前噼里啪啦猝然響起，她抬起頭來，一種不被理解的痛苦扭曲了她的臉部表情，咬牙切齒地對著我：“這就是你的小說？”

“我真的無法想象這個事情，你們可以為自身利益?zhèn)σ粋€無辜的人。要知道，五年前我為了你們家而廢了左腿，當(dāng)時李承諾還給過你爸二十萬元。我真的沒法繼續(xù)想下去，和我一塊生活多年的一對父女，竟是這般兇殘！”說著說著，我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

“北莽，這僅僅只是你的臆想?！标懸疤嵝盐艺f，接著他轉(zhuǎn)向楚楚，“你放心，我們是講證據(jù)的。我想他心理負(fù)擔(dān)太重了，你需要原諒他。”

楚楚痛苦地笑了：“北莽，你真讓我失望。我們在一起有五年了呢！你那樣說，我沒辦法恨你，因?yàn)槟闶菫榱顺叶プ笸鹊?，你對我們有恩?！?/p>

此時的我，腦子里像是扎營了無數(shù)的蜜蜂，鬧騰得我無法安靜下來。我根本沒法集中思想去聽她的解釋，在我的眼里，我固執(zhí)地認(rèn)為她僅僅只是在做無謂的掩飾。

“我想，你們應(yīng)該分頭做筆錄。”王警官說。接著，陸野帶著楚楚進(jìn)了另外一個審訊室。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痛苦地埋下頭去，趴在桌上無法抑制地哭，李承諾的身影再次在我腦海里跳躍不息。直到一個聲音傳來：“王警官，李家保姆王媽的口供錄完了?！?/p>

我迅即抬頭，胡亂地擦去了臉龐上的淚痕。

這是一個干枯的瘦女人，白發(fā)壓著她那土黃的額頭，她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眼神里有著飄忽不定的恍惚，好像雙眼的焦點(diǎn)總沒有落在任何眼前的人或物上，而是落在更遠(yuǎn)一點(diǎn)的什么地方，但眸子里卻依稀可見心有余悸的緊張和不安。然而，她那呆滯遲疑的眼睛和我相對之時，我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切。

這個在李家數(shù)十年的老保姆，她的心里是否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和真相？

我拄著拐杖，下意識地費(fèi)力上前迎了幾步，但馬上又下意識地后退了幾下。

王警官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用安慰的語氣說：“王媽，謝謝你的配合。我想，你在李家?guī)资辏?jīng)歷了很多事情。這次李承諾的死，我們局里專門成立了調(diào)查組?！?/p>

王媽的眼神里快速地閃過一絲笑意，然后向我走近了幾步，眼睛一瞬也不動地盯住了我。王警官趕忙說：“他叫北莽，是李承諾的好朋友?！?/p>

王媽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顫動了一下，她又向我逼近了一步，顫巍巍地伸出一只干癟的手來，手指在即將觸及我臉龐的那一刻又倏然縮了回去，故作鎮(zhèn)靜但又不失激動地說：“你是少……”她猛然住了口，停頓了幾秒鐘才繼續(xù)說下去，“少爺?shù)呐笥?。他倒是時常提到你……”

“提到我什么？”

“他總是提到十年前的那樁綁架案，大抵是說他當(dāng)時的害怕……”她木然的眼睛轉(zhuǎn)了一下，聲音歇了一會兒之后，拿手拍著胸脯繼續(xù)說道，“那時我才真怕。那天，少爺吵著要和我上街買菜，說他長那么大，從沒見過菜場。我想想也是，這要在我們老家農(nóng)村，十三四歲的男孩兒早就是個大小子了，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得沾手。我就帶著他去，我來到蔬菜攤前，揀起一個蘿卜，心想這蘿卜倒是透亮，正尋思著買，一轉(zhuǎn)眼的工夫就不見了人影。啊喲阿姆哎，我急了，各處去尋，連井里也張望過了，尋不見，我就哭。這孩子向來和我親，我們到底是有感情的。有人說，孩子被一個男人用麻袋套走了。我就更怕了，打電話給董事長，董事長正開會，我就給夫人打，她說她在忙，還說十四歲的大男孩，不會出什么事……我只好繼續(xù)發(fā)瘋似地找，我害怕得連報(bào)警都忘了，最后還是好心的路人報(bào)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