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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早晨,春寒料峭。住處的空調(diào)制熱功能不好,商影年帶著電腦與報紙去咖啡館吃早飯,同時享受免費暖氣。中途順便將穿了一年的厚外套送到樓下的干洗店清洗。出門的時候,陸巧鳴房門緊閉,還在睡。商影年留了字條在桌上。
因為時間還早,咖啡館里并沒有什么人。商影年熟門熟路,在靠窗的角落坐下,菜單都沒有打開,就揮手叫來服務(wù)員點單??Х瑞^的落地窗外是一方小小的院子,靠窗的角落挖出一個數(shù)平方米的水池,池中養(yǎng)著幾條花鯉魚,常年在水波間悠游。商影年點一杯咖啡、一份烤華夫餅,打開筆記本電腦看新聞。
室內(nèi)暖氣很足,蜜色的陽光照過來,漸漸有仲春的錯覺。
商影年一直喜歡這家咖啡館,雖然咖啡并沒有那么好,華夫餅時常會烤得有一點焦,播放的背景音樂總是那張鋼琴協(xié)奏曲。但這里有巨大的落地窗,開闊明亮,坐在無人理會的角落,仿佛身處遠(yuǎn)離城市的孤獨島嶼。
就像數(shù)年前的此時在倫敦的日子,英格蘭早春的光華透過綠葉,落在地上。傅政勛回國,很快找到了工作,他沒有透露更多細(xì)節(jié),但電話里的聲音是躊躇滿志的。放下電話,論文寫不下去,商影年就獨自坐在住處的窗前,將手貼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看街景。心里那樣靜,沒有一點波瀾?;蛟S那是因為遙遠(yuǎn),這因為遙遠(yuǎn)而產(chǎn)生的寂靜里,或許還有分離的孤獨,但自己卻并不知曉,只是覺得,心沉下去了,思緒卻在樹影間隨著風(fēng)飄遠(yuǎn)。
就在那些時候,商影年的頭發(fā)越來越長,也不再記得要去修剪。體重開始增加,帶著些許不太相信的疑惑,漸漸感覺到自己舉止的遲鈍。慢慢地,從餐桌前站起來;慢慢地,在那個路口轉(zhuǎn)身;慢慢地,在這個博物館與那個美術(shù)館之間消磨了一天又一天;慢慢地,失去了他留在皮膚上的溫暖……
傅政勛,我愛過你嗎?
用心愛過嗎?
為什么,你在的時候我依舊感覺心像是空的?牢牢占據(jù)著這空洞的失落,究竟要用什么來填補?
晚上回去,陸巧鳴正窩在沙發(fā)上看碟。商影年擠過去一起看,見茶幾上有啤酒,伸手開一罐,仰頭灌下。電影是《最好的時光》,張震和舒淇扮演的男女主人公總是不停遇見,不斷相戀,又留下無盡悵惘,真不敢相信世間還有這樣牽扯的愛情。
商影年惆悵地想,我們遇見誰,然后又失去誰,究竟是由誰來決定?
電影節(jié)奏很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邊看邊說話。
陸巧鳴突然說:“存夠錢,我就買房,嫁人上岸?!?/p>
“新聞老說房價漲,早買總是好?!?/p>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沒有人問過我這么長遠(yuǎn)的問題啊……”商影年伸一個懶腰。
“你現(xiàn)在有工作,這工作還算穩(wěn)定,可以想想以后了吧?”陸巧鳴轉(zhuǎn)頭面對商影年,“我知道你沒想過要當(dāng)記者,不過現(xiàn)在不是做得也不錯?其實怎么過都是一輩子,少折騰為好?!?/p>
“事情已然如此,那你說,我要不要去做社會新聞記者?”
“什么?”陸巧鳴放下啤酒罐,目光炯炯,“你要換部門?”
“嗯,我在想要不要去社會新聞部?!?/p>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有誰建議你這樣做?”
“換崗在報社很普通,我已經(jīng)在地方商業(yè)新聞部快半年,換個部門,也不算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