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那天,霍音做實習醫(yī)生正好滿三個月。她實習的診所囊括了所有楓南市最一流的心理醫(yī)生,醫(yī)生診療費按照分鐘計算,價格高昂堪比天價,因此診所里的各種患者也是非富即貴。
梁慕堯是霍音接手的第一個案例,典型的自閉癥患兒,所有自閉癥的癥狀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語言溝通障礙、社會交流障礙以及重復的刻板行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梁慕堯的智力仍處于正常狀態(tài),而這樣的兒童,在幼年時期通過矯正治療,往往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自閉癥患兒對于新鮮事物的接受范圍極為狹窄,因此第一次見霍音的時候,梁慕堯嚇得只敢縮在角落里尖叫?;粢粢膊恢罏槭裁矗跻娏耗綀虻臅r候就覺得心疼,大約是他窩在角落里瑟瑟縮縮的樣子刺痛了她的眼睛。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梁慕堯開始和霍音變得親熱起來,連帶指導霍音的醫(yī)生都說梁慕堯和她有緣。當時霍音只是笑,卻沒有想到她是真的會和梁慕堯那么有緣,有緣到成了他的繼母。
因為是實習醫(yī)生的關系,霍音很少能接觸到患者家屬。而那天恰好梁慕堯的主治醫(yī)生請了假,沒法親自把梁慕堯交到家屬的手里,于是乎,這個重擔就落在了霍音的身上。
梁慕堯的父親一直是診所里各種女醫(yī)生茶余飯后的話題——楓南市最大的梁氏集團的繼承人,長相英俊,黃金單身漢的完美結合體。因此,霍音對于梁慕堯的父親也很是好奇,但也僅僅止于好奇罷了,畢竟,照著梁慕堯的相貌,就該想到梁慕堯的父親也不會差。
梁淮則出現(xiàn)的時候,霍音正抱著梁慕堯在醫(yī)院走廊里嬉戲。越是自閉癥的孩子,越容易對單一的事物產(chǎn)生依賴,也因此,梁慕堯對于霍音的依賴情緒更甚。
那天的陽光很溫暖,霍音至今還能回想起來那股溫熱的感覺。那時候她正抱著梁慕堯安心地逗弄著,一回頭就看見了站在走廊里的身影。
他大約是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所以連站立著的姿勢都看起來有些僵硬。他望著她的眼神百轉千回,最后一點點變得深沉?;粢舯凰凵窭锎棠康母星榕貌幻魉?,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
斑駁的光影從窗外掃射進來,透過醫(yī)院外墻無數(shù)根廊柱灑在他的身上。他一步步向霍音走來,光影如同一種洗禮照耀他的周身,時明時暗,像是在回放一場慢電影?;粢魟傁雴査莵碚艺l的,結果卻發(fā)現(xiàn)自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定在了原地,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直到他溫暖的懷抱,固執(zhí)而又堅忍地抱住她和梁慕堯的時候,她才驚嚇地回過神來。她剛想推開這個陌生人,卻聽見他低沉喑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小嬈,我很想你?!?/p>
霍音當下就意識到,他應該是認錯了人。不過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的懷抱很暖,竟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名曰眷戀的情感。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冷了臉,重重地推開他,說:“先生,您認錯人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由驚喜變成錯愕,霍音看見他表情中的變化,突然變得失落,而那種失落很是莫名。他又端詳了她很久,確定她不是他要找的小嬈,才滿懷歉意地附上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與此同時,霍音懷里的梁慕堯咯咯地笑了起來。四歲的自閉癥孩童,對于語言尚且還有障礙,但也硬生生地憋出了一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