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楊說:“誰知道您這么貪心,把我給支走了以后就回去‘撿漏兒’去了?我以為您就是沖那幾把紅木椅子呢。再說了,您連博物館都開了,這起碼的常識您都不懂?您……”
我跺著腳打斷了他的話:“我……我他媽的我!我好不是東西!”
小楊說:“其實這事情挺簡單的,您不妨掰手指頭算算,現(xiàn)在是全民玩兒收藏,就那么一點兒真東西,夠分的嗎?”
“不夠!”我說。
“您說那剩下的是什么?”小楊問道。
“就他媽剩下打眼啦!”我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至此我方才完全明白過來,老康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設(shè)局:低矮的房屋、昏暗的燈光、憨厚的笑容,包括他總是放心地讓我一個人待在屋子里尋摸,然后告訴我這個不能給,那個不能賣……
小的時候我聽姥姥說過,解放前曾經(jīng)有“蜂、麻、燕、雀、金、評、彩、卦”等專門給人設(shè)騙局的“八大行”,莫非老康就是其中某一行的繼承人?也許我不該這么歹猜人家,可買的沒有賣的精,這個顛撲不破的真理,我咋就不明白呢?
看來我是真把他們家這個虛無縹緲的“老宅子”當(dāng)棗樹了,有棗沒棗給了三竿子,結(jié)果是棗兒沒下來,倒是招惹了馬蜂,被當(dāng)頭蜇了三個大包!萬幸的是,我那個“頭發(fā)長,見識短”的老婆及早轉(zhuǎn)移了我們家的存折,要不然,我不定讓這只“禿馬蜂”給蜇成什么操性呢!現(xiàn)在,我只有自己給自己道“活該”的分兒了。
小楊在一旁就勸誡我說:“哎,我說老兄,您也別太難過了。您賠不了多少錢,不至于的!賺不著錢您就灰心喪氣?這可不是真正的收藏家……”
“我什么時候說我是收藏家啦?我……整個兒就是他媽一傻帽兒加三孫子!”我的眼睛都紅了。
“得嘞!俗話說得好,英雄不掙有數(shù)的錢!來日方長吧。您可是屬于‘英雄無數(shù)’的那類?!毙罾^續(xù)勸解。
“您說得一點兒錯都沒有,有本事的人是靠撿漏兒掙錢無數(shù)。瞪倆大眼睛可又沒‘神’,做夢想‘掏老宅子’發(fā)財?shù)闹鲀菏琴r錢無數(shù)。我就是這類的‘英雄無數(shù)’!”
……
“買下這么個破玩意兒,到底花了您多少錢?”最后小楊問了一句他實在是不應(yīng)該問的話。
這時候的我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只是伸出三根手指頭,在他的眼前比畫了一下。
“三?三百?”
“你有大爺沒有?”
……
古玩行里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打眼買回來的東西,是沒法兒找后賬的。我終于想起來,那長著光禿禿腦袋的老康像誰了,大概像《相書》里說的“耗財星”??稍谶@古玩市場的“銀河”里,得有多少顆這樣的星星在沖著人們眨眼?稍不留神您就掉進(jìn)了“黑洞”,就在劫難逃!唉!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事兒就跟昨天剛發(fā)生過似的,那是因為我一直沒有勇氣,給這個想起來就得自己扇自己倆嘴巴的“掏老宅子”的故事,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本回提示:
上文講了一個關(guān)于影子木(癭子木)的故事,那影子木既然是樹木于根莖部所生癭瘤所致,其實就是“病樹之材”,那么人們追求的也就是“病態(tài)之美”。然木可以病態(tài),尋木之人切不可病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