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說了，我今天可是發(fā)揚了‘龍江精神’，這叫‘堤外損失堤內(nèi)補’！大爺我哪能就這么著便宜了那兩個騙子，哈哈！你看看我買的這塊汝窯標本。啊！這可是蝎子拉屎獨（毒）一份兒呀！”

我眉飛色舞地說著，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破紙包兒?？纱蜷_一看，我們就全傻眼了，又是個贗品！其造型是半拉弦紋尊不假，但充其量算是個工藝殘品，那上邊的“舊”是被硫黃給熏出來的。汝窯的最大特點是所謂“香灰胎”，可這塊標本的斷面卻明顯地露出“糯米胎”，油性太大，跟先前的兩個假青瓷大碗一樣，也是瓷化程度過高。難怪老毛只是撕開了一個角讓人看呢。

真是越渴越吃鹽，我的腦子里又是一片空白。

朋友把我送到車站，拍拍我的肩膀說：“這地方看來暫時不是你能來的，一步一個陷阱，要不是遇上我，你就得賣褲子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回去先好好熟悉熟悉業(yè)務(wù)吧……”說完了話他就走了，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在車站徘徊，讓我體會到了一次人生當中從未有過的孤寂和凄涼。不禁感慨頗多地從心底冒出這么兩句結(jié)論：誰把賣古董的當傻×，誰就是傻×。誰把這兒賣古董的當傻×，誰就是大傻×！

從事收藏愛好，吃虧上當帶打眼足有N回之多，但自覺自愿地從幾百里地之外跑來鉆入人家精心布置的口袋，讓人家牽著鼻子走，真還是頭一遭。那老丁、老毛看著是多憨厚呀，憨厚得讓你都可憐他，其實最可憐的卻是沒事兒瞎可憐別人的我自己！

上車之前，我想起要去趟廁所，可這廁所到處是污穢橫流、骯臟不堪，看門兒的還得朝我要一毛錢的清潔費。我的兜里實在找不出零錢，就憋著內(nèi)急不進去，踮起腳尖兒在門口來回轉(zhuǎn)圈，忽然，對這個廁所的外墻面發(fā)生了一點兒興趣。這灰黃色的土墻上，在男廁和女廁標志的中間，被人花花綠綠地涂抹了不少廣告詞兒：

“此處批發(fā)饅頭”（箭頭向左）

“鑲牙”（箭頭向右）

“專治結(jié)巴舌”（箭頭……）

……

真是邪門兒嘿，昔日大宋汝窯的燒造之地，今日卻上下都不分了，實在讓人困惑！看來這兒的市場經(jīng)濟已經(jīng)活躍到了見縫插針的地步，所以有人用假古董蒙你萬八千塊錢，那還不就是小菜兒一碟？

一時的心血來潮，我就掏出那塊假汝窯標本，在眾多廣告用語的旁邊，又刻刻畫畫地加上了一句：“此處燒造大宋汝窯！”（箭頭朝下）

迎面過來了一位胳臂上戴著紅箍兒的中年婦女同志，攔住了我的去路，那人指著我的鼻子要罰款。在我們家那兒，好像管這號人叫“事兒×”，趕上是位女性，當然就得尊稱人家“事兒媽”了。

我也的確是個壞小子，一邊假裝要交罰款，一邊把臉“憋”得通紅說：“五……五講四美。我……啊就我在公……公共廁所……亂……啊就亂畫，我……啊就我該……該……該罰！我是個文盲，您告訴告訴我，那上邊寫的是專治……啊就治……治……什么來著？后邊那仨……啊就仨……仨字兒，我……不……啊就不……不認識！”說完了撒腿就跑。

身后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叫喊：“站……站住！抓……啊就抓呀……啊就抓……抓……”

……

本回提示：

1.文中提及的“臨汝窯”，是指燒造于河南臨汝一帶的民窯產(chǎn)品，雖個別器物上有著精美的印花工藝，但較汝官窯比起來尚顯粗糙，價值也相差甚遠。但終歸屬于宋代老窯，亦為價格不菲之物。因此近年來“臨汝窯”的贗品非常多，且工藝精湛，幾可亂真。但經(jīng)驗豐富的收藏者，很容易從瓷化程度及做舊痕跡上發(fā)現(xiàn)破綻，只是的確需要一些實踐經(jīng)驗和眼力罷了。

2.至于假汝窯的瓷片標本，常不為人們所重視，極易打眼。收藏者常認為：得汝窯整器難，得其標本碎片易，故此放松警惕。須知得整器難，得珍貴標本亦難。辨別標本的真?zhèn)屋^之整器相對容易些，只需仔細看看瓷胎的橫截面就夠了。真汝窯瓷片的胎面是“香灰胎”，撫之無剌手之感，假標本則很難做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