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關(guān)掉床頭燈，在搞得她睡意全消后，竟然真的閉上眼睛。

如果他們此時的地位對調(diào)，錦歡真想拉起時璟言暴打一頓來泄憤。

只可惜，她有心無膽。眼下，更沒有那個力氣。

她咬牙看著他沉靜的睡顏，過了一會兒，傳來他沉穩(wěn)的呼吸聲。錦歡偷偷伸出食指抵在時璟言的太陽穴，做出一個槍決的手勢，心中的一口悶氣這才稍稍舒解，竊笑了一下，重新躺回另一側(cè)閉上眼睛。

霍青是老一輩的藝術(shù)家，拍過的電影不計其數(shù)，得到的獎項和美譽也不計其數(shù)，在這個圈子里頗有威望。時璟言的成名作《火影》，也是出自這位名導(dǎo)之手。

私下里，時璟言和霍青是忘年交，只是錦歡沒想到時璟言竟會把自己介紹給霍青。

“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小助理？”霍青即使年過六十仍精神矍鑠，招牌似的長壽眉現(xiàn)實中看著有點可愛，笑起來比電視上的還要親和。他打量了錦歡許久后，點點頭，“不錯，看起來像棵好苗子，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樣？”

時璟言喝了口保姆送上來的鐵觀音，舒服地瞇起了眼睛，“我也沒看過她的表演。不過那句老話不是說，近朱者赤，我的人，您老要有信心。”

錦歡偏過頭看了一眼時璟言，就算是幫她說好話也不用順帶夸一下自己吧？這男人的虛榮心原來也這么強。

霍青爽朗地笑，“你培養(yǎng)的孩子的確不會錯。那就給我演一個？”

時璟言向她看來，“那就給霍導(dǎo)演一個吧，演一個你最拿手的角色?！?/p>

他明顯是在幫她，這話一出，霍青也不好刁難她。

錦歡點點頭，余光忽然掃到對面的羅馬柱，靈光乍現(xiàn)，有了主意。

錦歡緩緩踱步過去，站定，雙手在羅馬柱上游弋，更像是撫摸著情人的臉，那般小心和珍視。她轉(zhuǎn)過身來，長睫顫動，目光最終一點點聚焦在時璟言的臉上。她的唇瓣輕抖，聲音猶如碎在空中，“你曾經(jīng)說過要娶我為妻，我又怎么會不認(rèn)得呢？”

時璟言挑眉，眼底閃現(xiàn)出淺淺笑意，最終很快收斂。

他沉聲問：“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錦歡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將視線轉(zhuǎn)到窗外。她是笑著的，只是雙眼空洞，怔怔的，濃濃的悲涼和自嘲盈滿雙眸，“當(dāng)日你作客姑蘇，我和你在桃花樹下飲酒，你借醉摸著我的臉，說，如果我有個妹妹，你一定娶她為妻。你明知道我是女兒之身，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仍是波瀾不興的語氣，“酒醉之后說的話，你怎么可以當(dāng)真呢？”

她苦笑，垂斂的羽睫倔強地將眼中那一點濕意掩蓋，“因為你的一句話，我一直等到現(xiàn)在。我曾經(jīng)要你帶我走，但是你沒有這樣做。你說，你不能同時喜歡兩個人。你喜歡的那個女人是慕容嫣，那你為什么又喜歡另外一個女人？”倏地，她的表情猛然猙獰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你知不知道我曾經(jīng)去找過那個女人？因為有人說你最喜歡的女人是她，我本來想殺了她，后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不想證明她就是！”

僅是一剎那，或許是比一剎那更短的時間，她眼底深處的嫉恨被凄涼所取代。她看著他，隔著遙遙的距離，卻似乎要看進他內(nèi)心的最深處，“我曾經(jīng)問過自己，你最喜歡的女人是不是我，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想再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的心有多么不愿意，也不要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人不是我……”

她沒有如林青霞那般痛哭失聲，而是把他的身影深深蘊藏在眼底，閃動的淚珠倒映著他的臉，卻遲遲不肯從眼眶里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