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趙肅侯現在能夠真正自己當家了,這就好。只要能說服他,這“合縱”的事就有希望了。
想到此,蘇秦連忙接住趙肅侯的客套語,順勢而下,投桃報李地恭維道:
“趙是天下大國、強國,大王是當今的明主、賢君。天下卿相人臣,乃至布衣之士,哪一個不仰慕大王的高義?哪一個不想盡忠效力于大王之前?只是以前因為奉陽君妒賢忌能,大王又不得親任政事,以致內外賓客見疏,游談之士無親,天下賢士雖有萬全之計,百妙之策,也不能盡忠于大王之前。而今,奉陽君遁歸道山,大王親任政事,又與士民相親,由此臣才得以有了一拜大王尊顏的機會,才敢不遠千里而至邯鄲,獻其愚誠,效其愚忠?!?/p>
趙肅侯一聽,知道蘇秦這是在恭維自己,貶斥奉陽君。雖然心知這是蘇秦的外交語言,但仍然心甚悅之。因為這些年他實在被奉陽君完全架空,心甚氣悶。如今,聽了蘇秦的一番話,他感到這些年的氣悶都一掃而光,心里輕松了不少。于是,情不自禁地點點頭,說道:
“先生有此一番真情,實在讓寡人感動莫名,不知所云。只是寡人生性愚鈍,年少資淺,治國缺乏經驗,還望先生明以教我?!?/p>
蘇秦見趙肅侯如此坦率真誠,主動問計,不禁心中竊喜,遂立即單刀直入地上了題:
“臣以為,當今之世,為趙國計,大王不如安民無事,清靜無為?!?/p>
“先生莫非是要寡人踐行楚國先賢老聃李耳的主張,實行‘無為而治’?”
蘇秦見趙肅侯反映如此靈敏,不禁喜動于衷,遂立即答道:
“正是此意!臣以為,老聃‘無為而治’的主張,其高妙之處與精髓所在,就是不多事擾民,讓人民安適自謀。大王想想看,這些年來,趙國與魏國等諸侯國多次交戰(zhàn),奉陽君又專權好事,趙國黎庶不安,百業(yè)凋敝,國力式微,這是不是擾民多事的結果?”
趙肅侯無言。沉默了一會,點點頭。
“大王不愧為明主!”蘇秦見趙肅侯點頭,便不失時機地贊揚了一句。
趙肅侯心知蘇秦這樣說,是在恭維自己,但仍然比較舒心。遂又問道:
“依先生看,寡人應該如何‘無為而治’,才能振興趙國呢?”
蘇秦見趙肅侯問到根本上,不禁深受鼓舞,遂趁機進一步申述其意道:
“臣以為,趙國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安民’。而安民之本,則在于擇交。擇交而善,則民安;擇交不善,則民終身不得安。”
“何以言之?”蘇秦突然由“安民”又轉到“擇交”,趙肅侯有些不解,于是立即接口問道。
蘇秦淡然一笑,從容解釋道:
“大王,而今天下風起云涌,群雄并起,閉國自求其安,可能嗎?”
趙肅侯搖搖頭。
“既然不可能,那么作為一國之君,要想安民安國,是不是必須講究外交策略?”
趙肅侯點點頭。
“正因如此,所以臣才說‘安民之本,在于擇交’。”
“‘安民之本,在于擇交’,唔,有道理!”趙肅侯一邊低頭思考,一邊自言自語似地低聲念叨著。
蘇秦一見,心中又是一喜,知道趙肅侯已經動心了。于是,索性停下不說了,等著趙肅侯來提問。
沉默了一會,果然趙肅侯真的提問了:
“以先生之見,如何擇交,民方得終身而安呢?”
趙肅侯的提問,極大地鼓舞了蘇秦游說的信心。因為他知道,游說君王,最怕的是冷場,他給你一個一言不發(fā),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是白搭。游說君王,是要闡明自己的主張,需要在辯論中層層深入,把道理說清說透,才能使君王真正明白自己主張的精髓與深義所在。俗話說:“理不辯不明”。再說,被游說的君王一言不發(fā),游說的人在心理上就已經泄氣了一半,積極性受到了損傷。你不開口,你不表態(tài),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態(tài)度,這游說如何還能繼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