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酒雖然還是杯中酒，但是合著這婉轉(zhuǎn)的樂曲，氤氳在唇舌間的酒香里又莫名地多出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東西。仿佛這酒香也融化在了迷離的曲調(diào)里，變成了明月夜掬不起的滿地銀霜，指掌間攏不住的潺潺溪水，一捧流沙，一寸浮光。

婢女輕手輕腳地收走了桌上殘酒。不知何時起，彌漫在暖閣里的氣味也變了，不再是黃酒的綿軟和清酒的醇香，而是一種更直接也更加熱烈的氣味。李新荷的腦子里有什么東西飛快地閃了一下，注意力便又被寧秋的琴聲勾了過去。

一曲歌罷，酒和酒具再一次被換過，倒像是有意地在用不同的酒水應(yīng)和那樂曲一般。李明皓心里微微有些疑惑了起來，公孫羽如此頻繁地?fù)Q酒，是風(fēng)雅的愛好？好客的表示？還是……另有用意？這樣想著，不由得多看了公孫羽兩眼。公孫羽正和顧璟霄兩個人壓低了聲音說著什么。顧璟霄注意到了李明皓的視線，眼神一閃，避開了他的直視，嘴角卻勾起了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再看身旁的李新荷，李明皓心里卻暗叫了一聲糟糕。這孩子從來沒有混著喝這許多種雜七雜八的酒，只怕要醉了。

李新荷注意到杯中的酒水早已不是清酒了，不過這個發(fā)現(xiàn)很快就被她拋到了腦后。她拄著下巴，微微有些渙散的目光穿過暖閣半開的紗窗出神地凝望著林梢那一抹殘血般的艷紅，不由自主地有些暈沉起來。

云霞滿天，夜晚將至未至。

琵琶又起，李新荷不由自主地瞇起雙眼，手指敲在膝頭，合著寧秋的節(jié)拍喃喃念道：“停杯且聽琵琶語，細(xì)捻輕攏。醉臉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紅……”

柔軟的大氅裹了上來，迷蒙中聽見熟悉的聲音低聲喚她，“老幺？醒醒……”

又有不熟悉的聲音在一旁聒噪：“我這就叫人預(yù)備馬車……”

“哥……”李新荷迷迷糊糊地把頭靠在李明皓的肩膀上，“你說，是杯中日月長……還是……還是……”

熟悉的聲音微微嘆息，“老幺，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