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雪之冬(4)

無雪之冬 作者:王躍文


張青染聽女人那意思,好像她真的把自己男人身上的行頭看做名牌了。心里卻想,現(xiàn)在女人的穿戴其實更加名牌了,而且價格往往貴得離譜。

那些商人們知道每一個漂亮女人身后都有一位或一群愚蠢男人。張青染自己也不想說破這一層,免得自己難堪。

琪琪打了一個噴嚏,劉儀馬上抱起兒子,說,琪琪是不是著涼了吧。

怎么越坐越冷?

張青染也感到背脊發(fā)涼了。他起身摸電暖器,冰涼冰涼的。便讓劉儀先帶上兒子去睡覺,他來修理一下這破玩意兒。這電暖器用過三年了,他每年都要修理幾次,快成專家了。

可這次張青染弄了半天,怎么也修不好??彰α艘魂?,很煩躁,三腳兩腳將拆下來的原件扒到角落里。劉儀聽見這邊稀里嘩啦,就問你干什么?張青染也不搭腔。上床后,樣子很不高興。劉儀說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張青染說,電暖器修不好了,又要買新的。

劉儀半天不做聲,好久才說,電暖器也是一年一個價,這一種今年要五百多了。

張青染激憤起來,說,我們?yōu)槭裁催@么窮?我兢兢業(yè)業(yè)工作,對得起社會,我的貧窮不是我自己的責任!

劉儀見男人真的動氣了,就溫存起來。好了好了,別講瘋話了,這哪像你講的話?她也知道男人講的只是氣話。

張青染仍不平靜。戶外路燈將光溜溜的梧桐樹枝投映到窗簾上,張牙舞爪的樣子。

劉儀打開床頭燈,張青染眼睛瞇了一下,就見粉紅色的燈光下,女人面如桃花。女人一臉嫵媚,想讓男人心情好起來。別想那么多了,高興一點吧。一邊勸慰,一邊柔柔地撫摸男人。張青染長舒一口氣,合上了眼睛。世界立即縮小了,小得只有這一架溫暖的床。

張青染撐起身子望著女人。女人眼波迷迷茫茫的,身子微微蠕動著,似乎在慢慢融化、融化,馬上就會變成一汪溫柔的水了。這是他十分熟悉的一種感覺,他知道這一汪水會將他整個兒漂走,漂到云天外。

劉儀這時半張著嘴巴,輕聲哼哼著。

張青染頓時驚夢般,一下子清醒了。女人從來沒有過這個動作,怎么回事?

劉儀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目光清晰起來,問,怎么了?

張青染停下來,問,你怎么做起這個動作來了?

劉儀睜大眼睛,松開了手,全身松軟下來。張青染也興趣索然了,只得半途而廢。兩人背靠背躺著,一聲不響。老半天,劉儀嚶嚶哭道,你總是這樣,誰受得了?也不想想,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誰還要我?

張青染說,是嗎?如果有人要你呢?

哪有那么多如果?劉儀更加氣惱了。

張青染也不管女人受不受得了,又說,現(xiàn)在有順口溜說,三十風,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尖上,六十還要浪打浪。你正當年?。?/p>

那是講你們男人!只有男人才喜歡三妻四妾,喜歡老牛吃嫩草!

女人不一樣?女人一旦像男人一樣失去制約,同樣會享樂,你看看武則天、西太后!

劉儀光著身子坐了起來,說,武則天西太后關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我劉儀不偷人養(yǎng)漢!

不一會兒,劉儀就凍得直哆嗦。張青染可憐起來,抱著女人要她躺下。

女人偏不肯躺下,說凍死算了。張青染只得認錯討?zhàn)?,好不容易讓劉儀躺下,兩人不知怎么又爭了起來,也沒有爭出個什么名堂。兩人最后都精疲力竭了,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次日上午,麥娜打電話給張青染,說她已買了一臺電暖器,叫他不要買重了。張青染有些過意不去,怪麥娜不該自己掏錢。要她自己積點錢才是。麥娜只說沒事沒事。

張青染馬上打電話告訴劉儀。劉儀說麥娜也真是的,怎么事先也不說一聲?其實他倆早上出門上班時,都想到了這事,只是兩人都憋著氣,誰也不愿先提出來商量。

張青染回家一推開門,琪琪就飛了過來。抱了兒子,感覺家里很暖和。

他看看電暖器,發(fā)現(xiàn)是進口貨,就說太花錢了。

麥娜說,意大利的,也只要一千多塊。

劉儀笑笑,說我們麥娜成富婆了,講到錢口氣都不同了。

麥娜說,姐你別笑話我了。我是掙一個用一個,不留后路。

張青染聽了,心里不是味道,看看女人,女人眉尖也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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