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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陳林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的思緒從十萬里之外給揪了回來。
“啊,你說什么?”我下意識地問道。
陳林聽我這么一問,知道他剛才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于是露出很受傷的樣子,仰天長嘆道:“交友如斯,人神共憤??!”邊說邊做咬牙切齒狀,握起拳頭便要打我。
我也毫不示弱地舉拳相迎:“你要是再跟我動手,我把你的另外一個眼睛也打成熊貓眼!你信不信?”
“天理難容??!”陳林放下了自己的拳頭說道,“我最后跟你重復一次,你要是再走神,咱們倆就斷交,對!斷交!”
看著陳林的樣子,我心里竊笑,這家伙,一年下來說類似的話絕對不低于一百五十五次?!昂茫阏f吧,這次我絕對認認真真地聽完,并且我向你莊嚴承諾不管對方有理沒理,先揍完那廝再說!但是有一點,一定要簡單明了!”我邊說邊用手指了指陳林說道。
陳林一聽這話便來了精神?!澳惴判模^對簡單明了。剛才我上廁所的時候,看見地上有一個中華牌的煙屁股,我就一個餓虎撲食搶了上去。誰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我剛剛把煙屁股捏在手里還沒有點上,一個傻大黑粗的家伙竟然虎口拔牙,狗嘴里面奪骨頭,生生把哥們兒的中華牌煙屁股給搶走了!我和他理論,他說是他先發(fā)現(xiàn)的,按照什么誰先發(fā)現(xiàn)誰擁有的原則,這個中華牌煙屁股的所有權應當屬于他,而不是我!”
小說寫到這里,我應當插上一句話,那就是在我們部隊,戰(zhàn)士是絕對不能抽煙的。這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之所以能在部隊一代一代傳承下來,是因為它有著絕對的合理性。你想啊,一個班十平方米的小平房,如果每個人叼一根煙吞云吐霧,那還叫部隊嗎?
這個規(guī)矩對于我這樣入伍前就是優(yōu)秀青年的人來說不算什么,因為我根本不抽煙??涩F(xiàn)實情況是,部隊像我這樣的青年才俊并不是很多,而我們中的很多同志,在入伍前都有著漫長的抽煙史。
部隊就是這么一個奇怪的地方,親爹親媽七大姑八大姨管不了的事,只要你穿上軍裝,一個老兵一瞪眼,你渾身的臭毛病就全部被秒殺。要不怎么說部隊是一個大熔爐呢。熔爐啊,你想想,那家伙可不是吹出來的。
基于這種情況,廣大煙民們便趁班長排長及連隊干部不在之際,置個人安危于不顧,于廁所內興起大撿煙屁股之風。更有甚者,把撿的煙屁股積攢起來,抽出里面的煙絲,用張報紙包起來做成卷煙。午夜零點左右,借上大廁之名,蹲在營房的某一個陰暗角落里大口吮吸。若明若暗的紅光,加上因為怕被抓住而有些蒼白的臉,那樣子跟吊死鬼差不多。
“然后呢?”我大概聽完陳林的描述便問道。
“然后,還用問嗎?這不都在臉上寫著呢!”陳林一臉的委屈。
“你小子也真沒有出息,因為一個煙屁股跟人打架,而且還打輸了!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認識了你這根朽木頭?!蔽覜]有好臉色地說道。
“你這句話應該我說,我才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認識你這么一個爛人,就幫兄弟一個小忙,還啰里啰唆說上半天!”陳林針鋒相對。
我們兩個邊說邊往西側大廁所方向走去。我就是在這個時候看見她的。她裊裊婷婷地從軍人服務區(qū)走了出來。不對,應該說是飄了出來。遠遠看去,她宛如潔白素雅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花朵。那一刻她不是撥動了我的心弦,她是撥斷了我的心弦,而且是我最愛的吉他弦,并且是六根弦頃刻間全部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