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的一句老班長,讓我頓生滄桑之感。等和全班的弟兄喝完團圓酒之后,我讓大伙都去休息,只留下自己一個人坐在炊事班門口的臺階上發(fā)呆。
陳林見我坐了下來,便轉回身,也坐了下來。
“怎么不回去睡覺?”我問道。
“得相思病了睡不著?!?/p>
我看了陳林一眼:“相思?相思個屁,你喝多了吧你?!?/p>
“我喝沒喝多我自己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倒是某些人這么多天了,從來就沒有清醒過。”
“真無聊,無聊至極?!?/p>
“你是在說我呢,還是在說你自己?你馬上就要走了,我說你能不能改改你平時說話愛訓人的臭毛病,跟哥們掏掏心窩子?”
陳林的話讓我的心動了一下。是啊,明天就要走了,再不跟眼前的這位歡喜冤家說說話,恐怕以后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想到這里我便說:“要怪你就去怪咱們連長,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的一身臭毛病都是從他那里繼承過來的?!?/p>
陳林笑了笑說道:“你一個人坐在這里是不是又在想柯藍那小妮子呢?”
“陳林,”我說道,“如果你還是我的哥們,以后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兩個字,行嗎?我們已經完了!這樣說也不對,我們不是完了,我們是根本就沒有開始過。我們都是年輕人,誰的心里還沒有一個小九九?”
我上面說的話別說陳林了,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是在扯淡。陳林呵呵笑了笑說道:“可是我感覺你們還有戲!”陳林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便起身回宿舍了,留下我一個人呆呆地在臺階上坐了好久。
第二天早上,我已經打點好了行囊隨時準備登車,團里卻下發(fā)了一個讓我非常糾結的通知:指揮學院那邊通知今年所有的預錄學員推遲一個月報到,說是為了迎接一個重要的會議。
正當我坐在床上郁悶的時候,通訊員來通知我連長有請。我沮喪地走進連部,還沒等我說話,連長說道:“這算什么事,本來都說好了的。不過沒關系,趁這個機會你剛好可以回家一個月,你是三年兵,按照部隊規(guī)定你應該享有一次探親假。行李卷不用打開了,我已經給你請好假了,回家吧。到家之后等我電話,到時候從家里直接去指揮學院報到?!?/p>
還是連長想得周全,我心里想。本來嘛,離別酒也喝過了,胸脯也都拍了,豪言壯語都說出去了,該流的眼淚也都流了,第二天你卻沒有離開,這才叫尷尬呢。連長的決定讓我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站在車上,我放眼望去,這就是我待了三年的團隊嗎?三年來我置身其中,埋怨過,逃避過,可是當我要真正離開的時候,心中卻是那么不忍,因為她造就了我。就像一個將要遠行的游子,當你再一次抬起頭來審視自己的母親時,你才發(fā)現(xiàn)母親的每一條皺紋里都凝聚著對你深深的愛戀。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我的淚水奪眶而出。淚眼模糊中,給我送行的連隊干部戰(zhàn)士越來越遠,直到他們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才轉過頭來。
在列車疾馳的十二個小時里,我的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全是我在部隊的片段。直到故鄉(xiāng)那熟悉的泥土的馨香飄入我的鼻孔,我才吃了一驚。原來,家已經到了。
事先我已經告訴了母親我要回村的消息,并囑咐她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別人。我知道這話對她說了也是白說,老娘自從知道我被保送入學的事后,高興地買了一大兜子喜糖全村發(fā)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