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也就是第十二天,杜克六點十五分來開鎖時,我已經(jīng)洗好澡穿好衣服。我還檢查過電子郵件,一個信息也沒有,然而我并不擔(dān)心。我在窗邊待了十分鐘,看著日出與大海?;疑蠛?雌饋碛陀偷?,海面很平靜,潮汐退了,巖石外露,到處都有小水坑。我看見岸邊有鳥,是海雀,它們正要換上春天的羽毛,由灰轉(zhuǎn)黑。它們的腳是亮紅色的。另外我還看見鸕鶿跟黑背海鷗在遠處天空盤旋飛行。幾只銀鷗紛紛向海面俯沖,尋覓今天的早餐。
我等到杜克下樓后才出房間,一進廚房,就遇到昨天開柵門那個“巨人”。他正站在洗手槽邊用玻璃杯喝水,搞不好才剛吞下幾片類固醇。他的體形真的很龐大。我有六英尺五英寸高,經(jīng)過普通的門時還要小心縮一下身體才不會撞到,而這家伙至少比我高六英寸,肩膀可能還比我寬十英寸。他的體重或許超過我兩百磅,說不定更多。站在這家伙旁邊,我竟然覺得自己體形很小,而且有股恐怖的感覺。我看世界的角度似乎也有所改變。
“杜克在健身房。”他說。
“這里有健身房?”我說。
“樓下,”他的聲音很輕,有點尖,聽起來就像把類固醇當(dāng)糖果吃,而且一吃就是好幾年的樣子。他的眼神晦暗,皮膚很差,年紀(jì)三十五歲上下,一頭油膩的金發(fā),穿著緊身衣和寬松運動長褲。這家伙的手臂比我的腿還粗,肌肉發(fā)達得像夸張的卡通人物。
“我們吃早餐前會健身。”他說。
“那很好,”我說,“去吧。”
“你也要健身。”
“我從來不健身。”我說。
“杜克在等你。你要在這里工作,就要健身。”
我看看手表,六點二十五分。時間正在一點一滴流逝。
“你叫什么名字?”我說。
他沒回答,只是盯著我,仿佛覺得我設(shè)了什么陷阱。這是吃太多類固醇的另一個缺點,會讓人的大腦起變化,而這家伙似乎就受了不少影響。我只能說他看起來既暴躁又愚蠢,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而這兩種特質(zhì)組合起來會很麻煩。他臉上帶著某種表情。我討厭他,雖然他是我的新同事,但我就是不喜歡他。
“這又不是多難的問題。”我說。
“波利。”他說。
我點點頭,“你好,波利,我叫李奇。”
“我知道,”他說,“你在軍隊待過。”
“又怎么樣?”
“我不喜歡軍官。”
我點頭。他們查過了。他們還知道我的軍銜,可見這些人有門路。
“為什么?”我問,“你沒通過后備軍官學(xué)校的考試嗎?”
他沒回答。
“我們?nèi)フ叶趴税伞?rdquo;我說。
他放下手中的水杯,帶我出了廚房,穿過后廊,通過一道木質(zhì)樓梯下樓。地下室跟整棟房子的樓層面積相同,這一定是從堅硬巖石中炸出的空間。墻壁都是原石,不過上了層混凝土讓墻面變得平滑??諝獬睗瘢悬c霉味??刻旎ò逄幱袔妆K燈泡,外面都只有一層鐵絲護罩。這里有非常多的房間,其中一間很大,四周墻面與天花板都漆成白色,地上鋪著白色亞麻油毯,空氣中有股汗臭味。里面有部健身腳踏車,一架跑步機,一部重量訓(xùn)練器材,有個懸掛的沙包,旁邊還有個拳擊訓(xùn)練用的速度球。擱板上有拳擊手套,墻壁的架子上放著啞鈴,而一張長凳附近的地板上則隨意橫著幾個杠鈴。杜克站在長凳邊,身穿深色西裝,看起來非常疲憊,似乎整夜沒睡。他沒洗澡,頭發(fā)亂七八糟,而且西裝到處是皺褶,尤其外套后側(cè)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