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公司有個很怪異的分機系統(tǒng),因為打來打去都是同一個人接電話。我只要一走近小旅社的柜臺,老板就知道我又要打那個老是找不到人的電話了。
或許阿拉憐憫我,這回終于找對人了。
“沙里瑪女士,我是去年10月從新加坡帶團來此的領隊,現(xiàn)在我手上有個地址,但無電話,需要你幫一下忙?!?/p>
他們的阿拉真是對我恩寵有加,這位已有些年紀的約旦阿姨不僅記得我,還讓柜臺幫我雇車到她公司去。
“Mr.Choy你真要去這地方?”阿姨的熱誠掩不住一臉疑慮。
“是的。我要找這位辛都先生,去年我們團來的時候得到他的熱心幫忙,我想找他。”
“很熟?”
“是朋友?!?/p>
阿姨似乎有些遲疑,但還好,最終還是帶我去了。她車開得很慢,沒多久我就完全認得路了。跟她說就是這里再往前一些,沙里瑪女士臉上的微笑似乎有點詭異了,她遞了一張名片給我,說,“收好這個。你——假如真有需要就直接聯(lián)系我。這是我的私人電話?!?/p>
“我肯定要聯(lián)系你啊,我還要訂到漢堡的機票呢?!?/p>
“幾時的?”
“嗯,不知道,從摩洛哥回來再說。”
“沒問題,我們還留著你們的資料,給我電話就行了。”她的語調(diào)又僵硬起來,“住這里的這位朋友已經(jīng)跟你約好了?”
“沒?!?/p>
“那等一下你怎么回旅社去?”
“嘟嘟會有辦法的?!?/p>
“嘟嘟?”
“就是這位辛都先生,我們給他取的綽號?!?/p>
沙里瑪遲疑一陣:“要我在路口等你嗎?”
“不必吧,謝謝您了?!蔽艺f。
女士從車窗里把整個地方左看右看,看了好一陣,朝我笑笑,才開車離去。
我一直裝得若無其事,可我也知道這位女士的憂慮。這里雖已不屬難民營,但還是巴勒斯坦難民聚居的地段。上回跟嘟嘟來過幾次,他舅舅、哥哥,還有他們的朋友也都住這里。我認得哪棟哪層,就不知道嘟嘟還認不認得我?
當然這顧慮是多余的。我的突然出現(xiàn)仿佛是顆火油彈,剎那間整個擁擠的小客廳就“轟”地一聲像是燒著火,個個搬凳挪椅子,齊齊過來和我擁抱。尷尬的是我只記得他哥哥名字叫馬素夫,其他面孔雖然認得,但要記住巴勒斯坦人的名字,我還沒那本事。
整整過了15分鐘,他們才稍微安靜下來接受我突然出現(xiàn)的事實。
嘟嘟他舅舅仍開貨車,他哥哥仍在洋灰廠當散工。嘟嘟英語較好,仍在游客重點出現(xiàn)的大街擺攤修理計算機和打火機。我沒選錯時間,周五人人休息,只是沒想到都晚上9點多了,他們還在吃晚餐。
嘟嘟笑著說:“能在一起吃晚餐就只有今天,你以前也來吃過的?!蔽腋嬖V嘟嘟接下來幾天我要去的地方,希望他能幫我安排食宿及交通。
難民營住得太久,如今也成了固定的貧區(qū)。這些巴勒斯坦難民孩子,前途仍未明朗。
“沒。”
“那等一下你怎么回旅社去?”“嘟嘟會有辦法的?!?/p>
“嘟嘟?”
“就是這位辛都先生,我們給他取的綽號?!?/p>
沙里瑪遲疑一陣:“要我在路口等你嗎?”
“不必吧,謝謝您了。”我說。
女士從車窗里把整個地方左看右看,看了好一陣,朝我笑笑,才開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