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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版序三:用一生演繹陽明心學(1)

王陽明大傳:知行合一的心學智慧 作者:【日】岡田武彥


余生也晚,無緣面謁泰山,聆聽岡田先生之教。早年讀先生所著《王陽明與明末儒學》,只覺力透紙背,酣暢淋漓,深感古人“《漢書》可以下酒”之說不謬。

先生乃一代儒宗,認為陽明心學之精髓在體認,當于經(jīng)驗與磨煉中領悟,并以數(shù)十年身體力行踐履這一同生命融為一體的“信仰哲學”,令我等后輩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16世紀,宗教改革家馬丁?路德提出:每個人都可以依靠自己的信仰,而不是外在的制度、牧師乃至教皇來得救——王陽明對儒學的貢獻,與此類似。儒家的最高價值是讓自己的精神在日常生活中體現(xiàn),人人皆可成圣,意即每個人、每件事,都有它神圣的意義。而無論身處何種時代、何種體制,無人能替你看顧自己的內心。此心光明了,世界便一同光明起來。因此,即便說“一生的結果皆出于心”,亦不為過。

直面當下,商品經(jīng)濟的沖擊和極權主義的回潮帶來的是階層固化、共識破裂、道德淪喪、法度陵夷。物質文明的繁榮并沒有賦予人生更具價值的意義,相反,欲望日漸膨脹,幸福感卻每況愈下。多少人迷失在成功學編織的所謂“夢想”之中不能自拔,蹉跎了青春,荒蕪了精神,在循環(huán)的自我否定中走向消沉,走向封閉。放眼望之,許多國家都在瘋狂地追求經(jīng)濟發(fā)展,卻忽視了國民的幸福指數(shù);許多人都在竭盡全力地攫取財富,卻不清楚自己的生活何以越來越迷惘糾結,日甚一日地充滿挫折與焦慮,沒有安全感和存在感。事實上,一個人成不成功,人們多以權力大小和財富多寡來衡量,但幸不幸福,卻無法以外部指標來判定,只能借由內心去感受。畢竟,若僅剩物質,則會害怕;若有比物質更重要的事,就不用去害怕。因此,最好的救贖之道便是把習慣向外追逐的目光收回來,關注放逐已久的心靈。

康德對啟蒙的定義不是誰去教化誰,而是“人要擺脫自身造就的蒙昧”。從這個角度看,陽明心學就是要人敞開來檢視自己,認識生命,從虛假信息和不良情緒搭建的自我意識中跳出來,站在心體的層面審視、監(jiān)督意識,用正確務實的觀念指導行動,用對人心深刻的體察來打破他人的心墻,樹立起“終日有為而心常無為”的生活態(tài)度,達到“動容周旋而中禮,從心所欲而不逾”的境界,使人無論在怎樣的境遇中都能心安自得,始終保持內心的強大。

同時,是非不用從學者的講學中區(qū)分,只需在自己的內心里辨別。一個真實的自我可以讓人有效地應對真實的世界,從而完整地把握世界。而當人厘清了生命的意義,把全部的意念都放在實踐生命意義的斗志里,那種酣暢純粹的美,就是心學。以岡田先生為例,身為哥倫比亞大學的客座教授,他定期在福岡、東京等地開設講座,贏得了公眾的愛戴和敬重。著作等身的他還多次來華考察,行程兩萬余里,為贊助修復陽明故居和陽明墓在日本發(fā)起了廣泛的募捐活動,用堅持不懈的努力詮釋了知行合一的真諦。因此,即使先生的親戚中出了不少企業(yè)家,即使先生的收入比兄弟們的低得多,但“岡田武彥”這四個字在家族里的分量卻無人能及。

四十五歲那年,先生頓悟“體認為本”,明白了語言很多時候是假的,實際經(jīng)歷過的事情才是真的。人,不應當活在概念里。就像歌德曾讓他的弟子去參加貴族的聚會,年輕的弟子說:“我不愿意去,不喜歡他們?!备璧屡u說:“你要想成為一個寫作者,就要跟各種各樣的人保持接觸,這樣才可以去研究和了解他們的一切特點,而且不要向他們尋求同情與共鳴,這樣才可以和任何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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