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沒接話，一直盯著大成的臉，過了一會兒，她說：“我知道你怎么看我，我欠大成太多了，但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有故事聽我自然不會放過，連忙點點頭。

喬喬撫弄著大成的頭發(fā)，輕聲細語，開始了漫長的敘述：

“我十二歲就喜歡上了大成，但那時我太小了，所以跟他說未來一定會去找他，做他的女朋友。等了三年，結(jié)果還是沒忍住，大成說要看我，我鬼使神差立刻答應(yīng)了他，興奮了三天才開始后悔，你不知道，當(dāng)時我有多怕他一見面就把我當(dāng)小孩子。直到大成答應(yīng)在我家住下來，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p>

我靜靜聽著，想象著喬喬那時的模樣，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喬喬接著說：“再后來，我爸去世了。入葬那天大成握著我的手說，以后你想爸爸的時候，就把我當(dāng)作你的爸爸吧。那天，我哭成了淚人。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大成真的開始像爸爸一樣照顧我，衣食起居事無巨細，比我媽還細心。我知道他想回北京，于是我在學(xué)習(xí)上尤其努力，最后終于考到了北京。

“到了這座城市，我才發(fā)現(xiàn)感情并沒有那么簡單。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從我十五歲到二十一歲，我每一刻的改變都被大成看在眼里，在他面前我永遠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在這份感情里，平衡早已經(jīng)被打破，他扮演的早已不再是我的愛人，而是我的爸爸。

“人就是有賤根吧，就像每次爭吵到最后，他都會像長輩一樣寬恕我，別的女孩大概巴不得是這種結(jié)果，但每次我都會有種深深的虧欠感，我始終欠著他，這種感受在我的心里越積越重，拖得越久，我越?jīng)]辦法坦然面對他。

“你大概不會想象到明明是情侶卻可以嚴令禁止對方喝酒熬夜吃個街邊攤玩次冒險游戲吧，但這就是大成，明明是我的男朋友，卻一定要像父親一樣管教著我。其實我多想跟他說：我已經(jīng)長得足夠大了，我不想你做我的爸爸啊。你能不能像最普通的男朋友那樣，跟我一起受傷，一起大吵，一起無知地快樂著啊?！?/p>

喬喬說到這里已經(jīng)滿臉都是淚水了，我望著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不知該說什么。

過了會兒，她終于平靜下來，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我：“這個你幫我交給他吧，以后，我再也不會欠他的了。”

我打開信封，里面裝著厚厚的一沓錢，大概有幾萬塊。

我驚訝道：“你都沒有工作，這些錢是哪來的？你那個男朋友給的？”

喬喬笑了：“狗屁男朋友，那只是我同學(xué)，我求他幫忙做擋箭牌而已。這兩年，我一邊偷偷做兼職，一邊拿全勤獎學(xué)金，為了不讓大成擔(dān)心，他打給我的生活費，我全都照收不誤。二十八個月，三萬兩千塊，全在這兒了?！?/p>

我說：“你為什么不等他醒來親手交給他？”

她搖搖頭，望著病床上兀自呢喃的大成說：“有一些感情你不會了解，但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想，我們可以像平常人那樣喝杯酒，聊聊天了?！?/p>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燈光下，大成睡得很香，也許是在做一個美麗的夢。等到天亮，我會讓他把夢作為交換，給他講一個關(guān)于愛情和親情的故事。

“人啊，前半生醉心于如何不浪費光陰，后半生卻在懷念那些看似過得糊涂，對未來毫無幫助的日子?！?/p>

“交際選擇有些像點菜，有人會為一個理想氛圍去搭配合適的菜色，有人會為一件精美單品就顧不上其他。理性者的朋友中，壞小子、遲到王、虛榮鬼和暴怒狂們在逐年減少，長遠來看，很可能會和剩余的人過和諧、平淡、安全的一生，但他也將永遠是別人生命的配角。你覺得好就行?！?/p>

“如果沒有時間儀器可供參考，人類記不得自己度過了多少天，只有憑借印象中所做事的多少來界定自己活了多久，有人感覺光陰飛逝，有人度日如年。所有人依靠閱歷的豐富程度去延長他們的生命。我覺得這就是閱讀最初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