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看，山腳華燈初上，萬家燈火。

到底搬上來了。

解語記得小時候住在極之窘逼的舊房子里，總面積還不如現(xiàn)在一間臥室大。無浴缸，無熱水。電梯里永遠有一股霉爛臊臭之味，出來是一條走廊，兩邊都是人家，十多戶，氣息相聞，門口還供著香燭。

是方玉堂幫她們搬離該處的。解語記得比她大十多歲的不語緊緊摟著方氏笑了又笑，雀躍不已。然后，又再搬到目前這個住所。方氏再建議住好一點的時候，外婆說：“不如另買一幢公寓收租?！?/p>

已經(jīng)夠好了。知足常樂。

不語在鏡前凝視面孔。

解語揶揄：“別嚇破魔鏡?！?/p>

不語笑盈盈地轉過頭來：“你這丫頭最調(diào)皮?！?/p>

解語說：“姐，不如介紹我入行?！?/p>

不語忽然變色，斬釘截鐵地說：“不行?！?/p>

“你想想我有什么好做，或是，所有的女孩子有什么好做?！?/p>

“無論做什么，或是什么都不做，均不準重蹈覆轍，一個家里一個人出賣色相已經(jīng)足夠?！?/p>

說到這里，聲音已經(jīng)十分凄厲。

解語連忙噤聲。

不語取過一本娛樂周刊，打開，指著里邊的彩頁說：“你來看看，一版之中，起碼十多二十個女子挺胸凸肚，丑態(tài)畢露，善價待沽，你還不知警惕？”

解語一看，不語手指的照片，恰恰是她自己?？墒撬桓页雎暋?/p>

“你給我好好讀書?！?/p>

解語無奈。

不語補上一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p>

解語笑了。

不語嘆口氣。

解語細細看她的臉：“聽說唯一比整形手術更精密的只有腦科手術，可是，真的不留疤痕？”

“保證光滑。”

解語嘖嘖稱奇。

“相信我，演藝圈里沒有幾張原裝臉?！?/p>

解語微笑。

“全早已撕破了臉，不得不重做一副?！?/p>

解語惋惜地說：“聽說，導演不喜歡你，就是因為你幽默感太豐富?！?/p>

“胡說，我在工作人員面前一向少說話多辦事?！?/p>

解語不出聲。

“還有，我在老方跟前亦從不發(fā)表意見?！?/p>

只除出表示戒指上寶石還不夠大之類。

雖然是自由社會，出來找生活也宜自我約束。禁忌甚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當事人心中有數(shù)。

不語忽然低頭：“而且，我懂得什么，有何可說？”

解語把手放在姐姐肩膀上，有時，她比她還小。

不語摸一摸臉頰：“我不過是一個靠面孔吃飯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