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感情的遺物(1)

活著便要溫柔相愛 作者:虞菜菜


味蕾也是會騙人的,和回憶的滋味混合在一起,太過沉溺于情欲與食欲之中,冬日里,一碗暖心的面也會在心口燙出一塊疤。

什么樣的一餐,會令我們?nèi)账家瓜牖隊繅艨M?

是再也吃不到的那餐飯。

人這一生要吃十萬餐的飯,讓你印象最深的一餐飯,未必是珍饈美饌。

在彌留之際,倘若給你機會選一樣食物作為你的臨終菜單,或許是童年巷子口的羊肉串,或許是阿婆旺火熱炒、親手端上來的一碗蛋炒飯;或許還是別的其他,但定然不會是什么八珍玉食。

食欲與情欲往往密不可分,纏綿病榻食不下咽時,愛人親手熬的粥是靈丹妙藥,讓你食指大動;初次成功,在燒烤攤大擺慶功酒時,吃得上吐下瀉,過了十年,你卻還想和從前的老友重聚在那里。

但有朝一日愛人離去,朋友遠(yuǎn)在天涯,那些曾經(jīng)一同吃過的東西就統(tǒng)統(tǒng)失去意義,即使如何的秀色可餐也味同嚼蠟。有些吃過的食物因為和記憶糾纏太過深刻,也就化作了感情的遺物,成為了我們生命中的紀(jì)念碑,永遠(yuǎn)懷念,卻再也吃不到。

于是,我們知道了,原來美味即使沒有停留在唇齒之間,也會永遠(yuǎn)存在心中。

第一個故事

英語哥曾經(jīng)逼著我從香港帶當(dāng)時聲名大噪的小熊曲奇餅干給他。

雖然知道人們喜歡熱愛一窩蜂地去追逐潮流,但我沒料到一盒餅干能讓大家瘋狂到早晨八點就守候在店鋪門口的地步。下午一點才翻山越嶺來到店鋪的我,自然是空手而歸。在我失望之余,店鋪的轉(zhuǎn)角飄來一個別扭的聲音。

“呢要煤餅干麻?【注釋】”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印度人提著黑色塑膠袋,遮遮掩掩,眼神真誠又誘惑,“少熊餅干,今天滴,好有意盒?!咀⑨尅俊闭f完,熟練打開黑色塑膠袋,給我看貨,毫不猶豫對我比畫出五個手指,字正圓腔,標(biāo)準(zhǔn)發(fā)音“加五十”。

【注釋】粵語,你要買餅干嗎?

【注釋】粵語,小熊餅干,今天的還有一盒。

我跌破眼鏡,難怪都說香港是個國際都市,一盒餅干都能把天賦異稟、神技傍身的阿三哥轉(zhuǎn)化成排隊的水軍。

為了滿足英語哥的口腹之欲,我心甘情愿加了錢,偷偷摸摸活像做非法買賣似的,膽戰(zhàn)心驚小心翼翼同阿三哥完成交易。可惜,實在忍不住美食誘惑,一到家我就背信棄義拆了原本給英語哥帶的餅干,心里想要是真的如傳說中好吃,明早再去排隊。然而,傳說也僅僅是傳說,小熊餅干當(dāng)然不是《中華小當(dāng)家》中會放出七彩光芒,讓人聯(lián)想到初戀回憶的珍饈。說實在的,它的味道還不如傳統(tǒng)的丹麥藍(lán)罐曲奇。

這玩意兒當(dāng)然不值得我起早去排隊,我只好十分歉疚地告知英語哥,餅干沒買到(當(dāng)然不能說被我吃了)。原以為英語哥會飚英語罵人,結(jié)果他一攤手說:“那就算了,當(dāng)年也就是在迪士尼樂園住的時候,餓得實在不行了,周圍什么都買不到,只有一盒賣剩的餅干。當(dāng)晚吃得一干二凈,覺得挺不錯的,現(xiàn)在想想可能是因為餓了,嘿嘿?!?/p>

我二話不說,揪起他的領(lǐng)子,大罵:“坑爹貨,你還我五十塊錢!”

英語哥就是這樣,永遠(yuǎn)分不清什么是來得剛好,什么是真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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