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照亮大地。深山之間，迷霧環(huán)繞，頗有一番云深不知處的意境。楊露禪爬過山頂，在迷霧環(huán)繞的山林中小心翼翼地趕路。他沿著隨趙平戡來時的路返回滑縣，下山后，在遠離宮村鎮(zhèn)的路上碰到許多來往的客商和路人。只聽那些人在議論紛紛，說的都是天理教的事情。

“天理教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起兵作亂……”

“宮村鎮(zhèn)外死了幾千人啊，被清兵一把火燒死了無數(shù)……”

“聽說沒把天理教的教主林清燒死，他逃了出去咧！事情還沒完，天理教有好幾萬人，林清逃了肯定會卷土重來！”

“以前白蓮教幾十萬人還不是被清兵剿滅了？天理教區(qū)區(qū)幾萬人又有何用！”

“聽說天理教的亂黨打進固安縣，殺到中正殿了呢，到現(xiàn)在還沒被剿滅——”

“早晚難逃一死，我從河南來，路上聽說啊，河南本來派人來宮村鎮(zhèn)支援，一萬多人呢！結果在路上就被清兵攔住，最后又被迫退回了滑縣，清兵正調(diào)派大軍要攻打滑縣的張文應……”

一路上楊露禪聽到的都是關于天理教作亂的消息，這讓他更著急張止水的情況。他連夜趕路，七天之后終于到達了滑縣外十里的地方。當初他們遇伏的峽道外，已經(jīng)有清兵把守。楊露禪只好爬上坡地，走山路繞過清兵。山路上，荊棘遍地，崎嶇難行。楊露禪擔心張止水，不顧渾身上下處處被樹枝、荊棘割得遍體鱗傷，只顧飛快疾走趕路。

他離開滑縣的時候，正值天現(xiàn)異象，九月飛雪。那時候，許多人都說是清朝滅亡前夕的征兆；天理教必定能夠成功。如今，天理教失敗了。

清早的時候，楊露禪還從客商口中聽說，林清兵敗逃到黃村，被捕的天理教眾有人拗不過清兵的酷刑，吐露了林清藏身地點，九月十七日林清被捕。宮村鎮(zhèn)起事、從火海營地里逃出去的幾百人，不是在黃村被殺，就是被捕。天理教徹底失敗了。

九月飛雪的異象卻猶自在持續(xù)。楊露禪趕到滑縣城的時候，渾身上下骯臟透頂，狼狽不堪?；h的天理教眾都認不出他來了。最后還是張若水親自來了一趟，天理教眾才放了他進城。

楊露禪跟在張若水身后，抓著頭發(fā)說：“你怎么不說話啊——我分不出來你是止水還是若水啊，你到底是止水還是若水？”

在前面走著的張若水依舊不言語，一直把他領到原來的滑縣府衙里。她推開門，指著里頭的熱水說：“先洗個熱水澡！”

“哦。”楊露禪走進門，發(fā)覺張若水轉身要走，就笑了。

“我知道啦，你是若水?！?/p>

張若水聞言回頭，掛著狡黠的微笑，心里暗暗吃驚，卻不寫在臉上。

“哦？為什么？”

“止水是我妻子了啊，我洗澡她會幫忙搓背的呀，你當然是若水！”

“胡說八道！我們又還沒有成親，怎么能給你搓背！”

張若水這才知道楊露禪判斷的理由，又羞又氣，裝成張止水的語氣，斥責過后，又換了聲氣，一臉羞澀狀。

“不要胡思亂想啦！快洗干凈了我們再說話，我急著聽你說宮村鎮(zhèn)的情況呢?！?/p>

“你是止水啊——”楊露禪頓時歡喜地笑了起來?！啊覀儾皇钦f過，我一回來滑縣就娶你啊，現(xiàn)在我回來啦，你就是我妻子了！”

張若水拿他沒辦法，還想再說，但思謀者此事左右拖不過去，這楊露禪為人憨直，曾經(jīng)跟張止水說過這樣的話，那么，一定就死心眼地認定現(xiàn)在止水已經(jīng)是他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