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著,陳山妹按照自己的方式,一門心思照顧朱顏,可是每每有所表示,都被人家給不冷不熱,不不,應(yīng)該說冷冰冰地碰回來。
陳山妹怕她在這個悶死人的地方太寂寞,就想跟她說說話,安慰安慰她。上去搭腔之前,陳山妹總要左思右想,緊張得手心里汗津津的,也想不出多少能說的事兒。說來說去,幾句車轱轆話,還是從安鶯燕勸自己的話里販來的:妹子呀,想開點,有多大的事呢,是白的黑不了,是黑的白不了,總有一天會有人給你伸冤的。
朱顏任憑她說,多半不回話,一旦回話,就不怎么中聽:是呀,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哪有你的事大?還是你自己先想開點吧。
陳山妹也不生氣,自己殺了人,當然是天大的事,人家這么說也沒有錯:對呀對呀,我這么大的事都能想開,你更能想開了……
朱顏臉上現(xiàn)出一絲譏諷的笑,回道:你都想開了,天底下就沒有想不開的人了。
陳山妹這才知道,人家是在挖苦自己,也就不再吱聲了。
令人奇怪的是,朱顏的冷淡和挖苦,并不能打消陳山妹接近她的念頭。對方一次比一次冷淡的對應(yīng),一句比一句更刁鉆的回話,反而使陳山妹更迫切地想跟她交談。陳山妹以為朱顏要是知道了她為何要殺死丈夫,就不會這么冷落自己了。
漸漸地陳山妹發(fā)現(xiàn),朱顏在倉里不只是冷落自己一個,而是跟所有的人都不來往,遇到有事情實在回避不了,才強打精神應(yīng)付一下。陳山妹慢慢從她身上嗅出一種陌生的氣息,從她清凌凌的眼眸中和干干凈凈的臉上,讀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氣和冷漠。
自從朱顏被自己情同姐妹的閨蜜所傷,她發(fā)誓不再相信任何人。連同吃一塊雪糕、騎著同一輛自行車長大的密友都騙你坑你,到了還要陷害你,這世界上還有什么人可以信任?更何況這倉中,除了妓女、慣偷、人販子、殺人犯,就是為了幾個錢,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用身體藏毒的傻大姐,她們難道能值得自己信任嗎?
朱顏常常整天枯坐,想著心事,百思不得其解。一個接受過她那么多幫助,那么多禮物,跟她共享和分擔過成長的快樂與煩惱,鐵瓷鐵瓷又那么和順的好朋友,為什么因了區(qū)區(qū)幾千美元,對自己大打出手。假如自己的牢獄之災(zāi)可以換得全部的事情真相以及那個人的懺悔,她愿意把這牢底坐穿。